林一的眼光落在說話之人的身上,微微笑了笑。百里川這個兒子根骨上佳,又有修為不凡的爹孃細心呵護著,可謂福緣深厚。其築基的年紀與自己當初相仿,而彼此的境遇卻天差地別……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出雲子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起來,衝著百安不懷好意地誇讚道:“你爹乃衡月州第一人,你二十多歲築基更是空前絕後,來日仙道不可限量啊!他一個九州門的長老而已,不堪道哉!哈哈!不堪道哉……”
百里川見林一神色如常,並無責怪之意,便放下心來,擺手歉然說道:“小兒不知天高地厚……”話雖如此,他卻捨不得管教兒子半句。
百安未及多想,只覺得出雲子的話頗為入耳。他昂首挺胸,神色傲然。其一旁的孃親微微垂首一笑,並無自責之意,儼然與有榮焉……
“放肆——”
便於此時,一聲嬌脆的叱喝聲響起。隨著一道白色人影飄忽而至,山頂上雲霧翻湧,寒氣陡降,殺意逼人。
百安只有築基的修為,哪裡受得了煉虛前輩的威勢。他便若風中的一片殘葉,霎時凌空倒飛了出去。他孃親季子花容失色,想要運功抵擋卻根本沒有招架之力,旋即雙腳離地騰空而起。
猝不及防之下,百里川心頭戰戰而難以自持。不過眨眼之間,那娘倆已飛出去十餘丈遠。他顧不得許多,轉身疾閃追了過去,出聲求饒:“前輩手下留情……”他話才張口,四周忽而一靜,有人說道:“師父!如此無禮之徒,豈可輕饒……”
百里川揮袖捲住了季子與百安,這才來得及回頭張望——
出雲子帶著一臉的壞笑,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早有預料。
林一揹著雙手,渾然無事般地說道:“百里川乃我九州的故人,兩千多歲才有了個孩子,難免失於管教而恃寵驕橫,且饒他一回……”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竟然是位煉虛的前輩,恭敬答道:“師父有命,弟子不敢不從……”
一家三口落在地上,虛驚一場之後,各自惶惶不安。其中的百里川無所適從,看著出雲子的舉動,再次目瞪口呆。那個世故奸猾的老友,煉虛修為的高人,竟然收起嬉笑的神態衝著那女子說道:“見過門主……”
來人是九州門的門主!百里川震愕之際,他身後的娘倆同樣是敬畏不已。季子沒了此前的矜持,神色中盡是自慚形穢的不安。百安嚇得不敢抬頭,而那白色人影與凌厲的殺機,卻在眼前心頭揮之不去……
仙奴現身之後,衝著林一乖巧地應了一聲。而她隨即轉向二十丈外的那一家三口,不假辭色地說道:“此次有家師為爾等說情,且網開一面。再敢擅闖禁地,恣意妄行,必將予以重懲……”
季子與百安不敢吭聲,百里川強作鎮定,拱手說道:“在下拜見門主……這個……”話未說完,他神情一窘。竟然衝著林道友的弟子下拜,叫人情何以堪。而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啊!其猛地一甩袍袖,抱怨道:“出雲子!你騙我……”
從前的百里川,是個寧靜淡泊之人。他超然物外,不與世爭,自有云淡風輕的從容。而結識了道侶並有了子嗣之後,是非得失心重了,過去的灑脫亦跟著不見了。其索性往前走了幾步,將娘倆擋在身後,手指著出雲子,搖著頭說道:“你聲稱九州門有化神修士無數,卻唯獨少了我這樣的高人……你……”
有些話,實在叫人羞於啟齒。出雲子曾信誓旦旦地講過,他與林一聯手開創了九州門,並有衡天至尊的威名。而其兩人皆無暇打理,這才要請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來坐鎮山門。百里川自身仙途無望,卻想為兒子百安尋個出路,這才帶著娘倆興沖沖趕來。誰想遠走他鄉多年,早已耳目閉塞,親臨實地之後,方知大相徑庭……
出雲子自得一樂,猥瑣笑道:“若非如此,你怎肯捨得安樂窩呢?林兄弟只准我一月來回,途中又被他坑了一回,事急從權,在所難免!”他衝著一旁的林一擠眉弄眼,又看向百里川寬慰道:“總是偏安一隅,讓婆娘與孩子跟著你短了見識。而我九州門又豈止是獨步衡天,嘿嘿……”其聳動著肩頭,轉而衝著仙奴佯作好奇地嘆道:“門主大人來的真是時候呀!”
林一始終在一旁笑而不語。見百里川一個老實人被出雲子捉弄的窘迫不安,他搖了搖頭說道:“百里先生,九州門還真的少一位煉器的高人!來之,安之!”
仙奴的神色緩和下來,跟著說道:“百里先生!初次見面,多有冒昧了!”言罷,她頷首示意了下,看向林一說道:“師父!奴兒接到傳信,有客造訪,怕是來意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