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劉瑾的心裡叫苦啊,你這李東陽,以前看起來那麼大氣,還真是什麼謊話都敢說啊。
李東陽說起謊話來,真是一點草稿都不打的,就看他那臉上所流露出來的痛惜之色,就像是真的一樣。
劉瑾感覺自己很悲催,又是感覺很驚怕,可最後還是默默地嘆了口氣,道:“當時兵荒馬亂的,奴婢膽兒小,就差嚇死了,有沒有人砍下鎮國公的腦袋,奴婢倒是沒有親眼看到,只是聽到有人喊,敗了,敗了,公爺……公爺沒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朱厚照顯然再難以抱有任何幻想了,他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竟是突然失聲痛哭起來,帶著悲愴的哭腔道:“他……他就沒了?他這是代朕去的啊,若不是朕胡鬧,不是朕非要跑去大同,他怎麼會出此下策,怎麼會發了瘋似的,假造聖旨,要御駕親征,要出關來,要去和韃靼人決戰?是朕糊塗,是朕該死……”
朱厚照這性子的人,其實極少哭的,即便是眼眶紅了,那也盡力地剋制,他總是自詡自己是個真男人,是個好漢子,是大英雄,英雄就算要流也是流血,怎麼能流淚呢,所以無論內心如何,他也總能剋制自己,絕不讓人瞧見自己柔軟的一面,因此大家對朱厚照的印象,素來都只是沒心沒肺。
可是現在……朱厚照竟是像個失了什麼貴重之人般失聲痛哭,甚至驚天動地。
他用手捂著面,無數的流水便自指縫之中流出來,這一通痛哭,讓劉瑾愈發的感覺到問題的嚴重,卻是大氣不敢出,只是匍匐在地,心裡七上八下的。
而李東陽呢,心裡卻是冷漠得很,甚至覺得朱厚照太不爭氣了。陛下為一個弄臣去哭,這可不是聖君的樣子,可是他面上卻依舊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只是心裡,卻沒有半分的波瀾,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現在在思考的卻是,一個沒有葉春秋的天下了,沒有了葉春秋,接下來該做什麼,該怎麼樣,才能謀取自己最大的利益,這……才是李東陽現在最為關心的事。
朱厚照的哭聲,卻是驚動了店家。
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有夥計在外頭嚷嚷道:“客官,客官,發生了什麼事?”
外頭的呼叫,裡頭沒有人回應。
朱厚照依然是淚如雨下,他放下手時,整張臉已被眼淚和鼻涕弄得花糊一片,眼裡的眼淚依舊無法遏制,如雨一般地下來,口裡則是道:“都怪朕啊……統統都怪朕啊,若不是如此,怎麼會有今日,一切都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是朕太任性,太胡鬧了,當初是朕騙了春秋,朕但凡能守信對他的承諾乖乖地留在京師裡,就絕不會如此了,朕現在如何……如何對得起他,對得起他的父母和妻兒……”
一旁的錢謙,卻也已是面色慘然,無論如何,他和葉春秋,都算是摯友,如今驚聞他的噩耗,錢謙起初不信,可是等意識到連李東陽和劉瑾都信誓旦旦的時候,卻是深信不疑了。
朱厚照這麼一哭,那顯露出的傷心是真真切切的,令錢謙也不由地悲從心起,心中竟也是疼痛莫名,只是他不敢哭,只通紅著眼睛,艱難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不敗神話
錢謙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朱厚照,想到葉春秋死了,他心裡也是忍不住悲愴,只能繼續道:“人生不能復生了,陛下請息怒!”
“息怒?”朱厚照念著這兩個字,一雙淚眼迷濛地看著錢謙,身子卻是顫抖著。
本來錢謙不說還好,這一說,朱厚照反而更加激動起來了。
他依舊淚眼滂沱,聲音甚至帶著幾許咆哮道:“息怒個什麼,息怒個什麼!啊?這都是怪朕啊,是朕太糊塗,太糊塗了啊,是朕害死了春秋啊。”
朱厚照這輩子,後悔的事不多,畢竟他出身太好,要什麼有什麼,更甚至因為他是沒心沒肺的人,很多事,做了也就做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可是今日,他是真正後悔了,從未有過這樣後悔,他罵了一通後,像是把力氣都使掉了般,突然頹然地一坐,直接坐在了榻上,卻是下一刻又想起什麼似的,又猛地瞪著錢謙道:“韃靼人,要來青龍了吧?”
“這……兒子不知。”錢謙邊說,邊擦了眼角的淚水。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而後道:“趕緊去亮明朕的身份吧,朕要在這青龍與巴圖蒙克決一死戰,為春秋和新軍將士報仇,下旨,山海關諸將士,儘速出關馳援,朕非要砍下巴圖蒙克的人頭,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不可。”
朱厚照說著這話的時候依舊是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