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真是又驚又喜,心裡既是高興,卻又害怕,他瑟瑟發抖的樣子,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含淚拜倒道:“奴婢見過陛下。”
唯一真正有驚無喜的,怕也只有李東陽了。
李東陽見了朱厚照,就彷彿見了鬼似的,見了葉春秋,就更不必提了。
他的腦子裡嗡嗡作響,臉色一片慘然,甚至猛地如遭了天雷般,身子打了個顫,即便是他計謀百出,可是面對這不可能發生的事,卻也是無法應對啊。
最後,他終於,還是乖乖地跪下道:“臣……臣見過陛下。”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和無盡的恐懼。
而他的心裡,早已開始活絡開來了,怎麼辦,該怎麼辦?一切……一切都要被揭發出來了,這下……可真是兇險到了極致啊。
朱厚照覺得很爽,他就喜歡看自己的兒子和大臣們露出這種詫異的表情,從前他總是弄出許多惡作劇來,為的就是享受這樣的感覺,可是今日不一樣,今日可不是惡作劇,而是吐氣揚眉地回家了。
回家的感覺,其實也挺好的。
朱厚照的心情就猶如外頭那燦爛的陽光般,哈哈一笑道:“都免禮,免禮吧,嗯?劉瑾,李東陽,你們不必起來。”
劉瑾方才的確是為朱厚照能平安歸來而高興的,可現在……
朱厚照的一聲吩咐,劉瑾嚇得可謂魂不附體,面色蒼白如紙,而後磕頭如搗蒜。
而李東陽卻知大禍臨頭了,只是這時,他卻不像劉瑾這般的沒出息,因為他很清楚,現在是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不好,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怎麼辦,怎麼辦呢?
這時,朱厚照冷冷地看著他們,厲聲道:“你們二人,該當何罪!”
一聲質問,宛如晴天霹靂,令劉瑾渾身發軟,差點一屁股癱坐下去。
可是李東陽依舊還保持著冷靜,竟然顯得異常的淡定,道:“陛下,老臣何罪之有?”
劉瑾忐忑間,錯愕地抬頭看著李東陽,這李公,還真是……還真是膽子夠大啊,到現在了,還能繼續抵死不認?
朱厚照早就對他們積累了一路的怒氣,想著現在總算是發洩的時候了,便怒道:“你們二人,臨陣脫逃,欺君罔上,可是有的?”
一想到自己被這兩個人欺騙,朱厚照的脾氣就很壞很糟糕,而且都到了這個份上,居然還想抵賴?他徹底的震怒了。
李東陽的面上,卻是依舊鎮定自若,他居然很認真地道:“陛下,想必聽的是鎮國公的一面之詞吧,想不到鎮國公居然也僥倖逃了回來,他一定繪聲繪色的,想將戰敗的責任推到臣和劉瑾的頭上,陛下,臣和劉公公若是臨陣脫逃,那麼鎮國公也活著回來了,難道就不是臨陣脫逃嗎?”
這……劉瑾頓時明白了。
劉瑾不得不心悅誠服啊,這李公果真是足智多謀啊,葉春秋確實是回來了,可是呢,葉春秋雖然是運氣,可是新軍,是絕不可能打得過二十萬的韃靼鐵騎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葉春秋從屍山血海裡殺了出來……
現在好了,葉春秋咬死了二人臨陣脫逃,可是李公呢,只要抵死不認,陛下總不能輕信一個葉春秋吧?
要知道,李東陽是內閣大學士,而且還有一個陛下身邊的小棉襖劉瑾呢,這二人,難道信用就抵不過一個葉春秋?
李東陽提出的這個藉口,倒也很難戳破,反正這種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無論如何,總能保住性命,至多也就是致仕罷了。
可是朱厚照對此,居然沒有暴怒,反而是很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東陽。
然後,朱厚照輕描淡寫地道:“李東陽,難道你不知道……春秋在鎮口大捷,殺賊五萬,韃靼鐵騎,潰不成軍,已遁入了大漠嗎?”
“……”
一下子,所有人又懵了。
大家顯然都忘了那份奏報了。
事實上,這樣聳人聽聞的奏報,確實沒有人真當一回事。
可現在,這個戰報,是從朱厚照口裡說出來的,就全然是另一回事了。
居然……是真的……
一萬新軍,橫掃大漠,而幾乎一統大漠的韃靼人精銳盡出,居然……真的敗了。
這李東陽之所以還想狡辯,其基礎就在於,他依舊是頑固地認為,韃靼人的戰力強悍,鎮國新軍已經敗了,葉春秋不過是僥倖地從千軍萬馬中逃出生天的罷了,所以他不擔心,他還想抵賴,因為你葉春秋也是逃出來的,大哥不能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