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梁送別了王知縣,回到東門街的許府。許府的管家鐵頭已經在指揮著一群下人打掃房舍,佈置新房了。前院後院,左右廂房,都有下人們在提著掃帚,水桶,抹布,屋簷下的蛛網,門窗背面的灰塵,這一回都遭了殃,塵土混合著水漬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
許梁進門的時候,鐵頭正插著腰在指揮著兩名家丁掛平大門上新換的大紅燈籠,見了許梁的馬車進府,鐵頭迎上來道:“少爺,你回來了,馮夫人請您過去。”
“有什麼事麼?”許梁問道。
“這個小的可不知道。看起來挺急的,敏兒小姐都跑來問了兩回了。”鐵頭道。
許梁點頭,邊朝府內走邊問道:“知味樓的宋老闆請到了沒有?”
“一早便到了。”鐵頭應聲道:“宋磊聽說是少爺您成親,把酒店都關了,帶了店裡的夥計廚子器具天剛亮就來了,您回來的前一陣我見他帶了夥計,拖了馬車出門去了,多半是採買酒菜去了。”
“嗯,”許梁點頭,又吩咐道:“宋老闆也算是厚道人,這回這般熱心,賞錢可不能少了。”
“誒,小的曉得了。”
待進了前院中,便見巡防營哨官許青帶了一隊士兵正列隊訓話,許梁經過的時候聽得許青黑著臉訓道:“哥幾個給我聽好了,明天便是咱們大人大喜的日子,咱們的任務便是保證婚禮期間不出差子,倘若瞧見哪些不開眼的傢伙,你們就給老子就地綁了,扔到地牢裡去先關著,完了再算總帳。”
拉過一名丫環打聽了馮老夫人在哪,許梁直接去見這丈母孃,半道上剛巧見著了馮夫人,待問起緣由,許梁不由啞然失笑,原來是這丈母孃給未來女婿挑好了新郞服,要許梁來試一試。
新郞服自然是選用上好的布料,顏色也是大紅色,彰顯著喜慶,當套上這一身的時候,許梁才恍然覺著,自己居然就要結婚了!隨即又想到馮素琴的病遲遲不見好轉,心中便不是個滋味。
換回尋常服飾,許梁放心不下馮素琴,便要去看她,卻被馮夫人攔下了,因為按習俗,新郎新娘這會不宜相見。
對於這條規距,許梁內心頗不以為然,但眼見馮夫人說得鄭重,不想拂了老人家的意,便也作罷。
作為許梁特意請的來婚禮總管,巡防副使葛喬葛大人也已然到了,作為婚禮的主持,許梁覺得葛喬是最合適的人選,一來葛喬必竟是讀書人出身,知曉大明婚禮的禮數套數,再者葛副使在建昌為官多年,眼下雖然退下來了,但人脈,威望尚存,與建昌地面上方方面面的人物也多有了解,實在是不二人選。
葛老頭到了也不跟許梁客套,挽胳膊,擼袖子便安排開了,什麼接禮的門子,收禮的庫房,打雜的夥計,傳菜的夥計,賓客的席位,酒水樣式,掌勺的廚子,生火的丫環,燒茶水的,溫酒的,傳菜的,端點心的,總之許府裡一幫子家丁丫環被葛副使叫到一起,指著名單安排一通,足足說了兩個時辰,然後葛喬歇下來喝口茶水便又走到無所事事的正主,新郞官面前,詳詳細細地說起了婚禮的套路,過火盆,拜天地的注意事項,林林總總,事無鉅細。
末了,葛喬問道:“大人,眼下還有個事情,女方長輩自然是馮老夫人無疑,然則大人您這邊該安排誰呢?先前大人可曾派人去老家請令尊令堂或是其他長輩?”
許梁搖頭,緩緩道:“沒有,婚禮也是臨時起意,雖然倉促但總歸是要圓滿穩妥些的。我那父親……呃……尚在萬安,嗯,我那二哥許青,也算是我的長輩,就讓他代表了吧。”
葛喬聽了,點頭道:“長兄如父,令尊不在,由許青代表也是可以的。”想了想,葛喬又說道:“大人這般著急辦婚禮,想必馮小姐的病情大有起色了?”
許梁聽了,沉默半晌,長嘆一聲:“正是因為不見起色,我才著急。”
葛喬聽了,也是感嘆一聲,兩人沉默一陣,葛喬突然道:“糟了。”
“怎麼了?”
“大人您看這天色,這般陰沉,多半有雨。”葛喬一手指天,驚道。
許梁聞言抬頭,果然,清早許梁在城外等候王賢的時候,天色尚早,當時只是覺著霧氣的緣故,並未在意,而現在與葛喬一起站在院前,時間已快接近午時,天色卻不見放晴,陰沉沉的,十有*是要下雨。
“我得讓人先準備準備,萬一天公不作美,那便真要糟了。”葛喬說道,便急急忙忙地找人佈置任務去了。
許梁站在原地,發了會呆,自己是新郞官,然而此刻周圍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居然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