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什麼什麼縣丞是豬腦子嗎?”
民夫們不說話了,冷眼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知縣老爺在那跳腳大罵。
忽的,一個氣憤難當的聲音自城下響起:“何人在上面辱罵本官?!”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著髒兮兮的綠色官袍的中年官員帶了兩名衙差從下面走上城頭,打量眼這位高高瘦瘦,年輕得過份的知縣老爺,不由更是氣憤,也不管那年輕知縣身邊圍了十幾個帶刀的護衛,指著許梁,跳腳咆哮道:“你個黃口小兒,死讀了幾年聖賢書,不諳世事,不明事理,信口雌黃,胡亂罵人!本官為得修這城牆已然費盡心思,求爺爺告奶奶,東拼西湊才招來這麼些人,鎮原縣如今十室九空,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本官能修到這個程度,連府臺洪大人都未曾說我,你個剛到任的白面書生,憑什麼如此羞辱於我?”
看著面前這個滿臉鬍子拉茬,頭髮凌亂,眼圈深陷,面有菜色的大叔級縣丞,許梁聽他當面對著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鎮原知縣唾沫星子四濺地咆哮,一時還懵了,搞不清楚這什麼狀況,愣了一會才想起來這兒老子最大,當下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叫左右將這不尊上官的大叔縣丞拿下是問,忽地覺著面前這人有些眼熟,再定睛細看,猛地想起一人來。
旁人還未說話,隨許梁同上城頭的黃子仁首先發火了,指著這中年縣丞罵道:“哪來的山野村夫,竟敢如此無禮,來呀,給老子綁了!”
從建昌來的護衛們本就是巡防營士兵出身,對黃子仁的命令也聽慣了,當下高喝一聲,便踏出兩名護衛,麻利地朝中年縣丞肩上一按,便將那面黃肌瘦的縣丞按跪在地。
中年縣丞隨行的兩衙役驚懼著,想要上前搭救,立馬就被眾護衛按住了。
那中年縣丞掙扎著大叫道:“來呀,有種把本官殺了,這受苦受氣的芝麻官兒我早就當夠了,趁早死了也省得在這世上受苦受難!來呀,動手呀!”
“嘿,你這老傢伙嘴還挺硬!”黃子仁怒道,揚手便要抽他。
“慢著。”許梁喝道。
黃子仁頓住手,看著許梁,叫道:“哥,咱們千里迢迢來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破破爛爛的鎮原縣,剛進門便受了這老傢伙一頓罵,不抽他丫的兩耳光子實在不解氣。”
許梁擺擺手,道:“放開他。”
“哥?”黃子仁驚道。
“放開他!”許梁沉聲道。
待護衛們鬆了手,中年縣丞起身瞪著紅絲絲的眼睛看著許梁。
許梁走上前,輕笑著拱手道:“黃道周黃大人,建昌一別,想不到你我今日能在此相見。黃大人別來無恙啊。”
黃道周愣了愣,又湊近了些仔細打量著許梁,恍然大悟道:“是你?建昌縣丞許梁?”
“正是本官。”
他鄉遇到了老熟人,再把現場氣氛搞這麼僵就沒必要了。黃子仁揮手將那兩衙役放開,又上前與黃道周相互見禮,黃道周開始還對黃子仁頗有意見,待聽得黃子仁居然是從六品的試百戶武將,品級在自己之上,便有氣也沒地方發了。
黃道周又以下官之禮正式向許梁行禮,便引著許梁下了城頭回鎮原縣衙。
回衙的路上,許梁與黃道周並肩而行,許梁問道:“黃大人,怎的本官都到了這麼久了,鎮原屬官就只見著黃大人一人,其他主簿,典史官呢?”
黃道周一臉灰敗,悶聲悶氣地道:“前任主簿,典史在三個月前流賊攻陷鎮原的時候就殉職了,下官躲進地窯裡才逃過一劫。”
許梁驚叫道:“難不成繼任的人至今未到?”
“沒到。”黃道周看許梁一眼,苦笑著說道:“下官獨自一人守在這破落的鎮原城,三個月來,大人是下官接來的頭一個繼任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