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聲上前與許梁抱頭痛哭,拍著許梁的背叫道:“兄弟,你的命當真比咱家還苦啊……”
兩人嗚嗚地又哭了一陣,坐回去各自吃了幾口酒菜。劉公公愣愣地坐著,悽悽慘慘地看著許梁。
許梁也看著他,各自神傷。
劉公公開口說道:“許兄弟,今日一別,只有來世再見了。咱家給你唱首歌罷,為你壯行。”
許梁抹著眼角,緩緩點頭,嘶呀著道:“好。”
“人生百年,如夢如幻,有生有死,壯士何憾……”劉公公沙啞地嗓音開始輕唱,低沉的調子,悲傷的語氣,隨著歌聲,在牢裡縈繞。
許梁聽著,心裡的酸楚便湧泛上來,嗆著鼻尖,鹹鹹的,如淚的味道。
劉公公唱了一遍,許梁輕聲問道:“這什麼歌?聽得我心裡更難受。”
劉公公兩眼無神地盯著屋頂,道:“天啟三年的時候,咱家到遼東去監軍,一場大戰之後,邊軍死了幾萬人,那殘存的將士便遠遠地望著戰場上滿地的屍首,唱這道歌。這歌聲,幾千人輕唱起來,連咱家這般冷眼旁觀的人都聽得淚流滿面,從那以後,咱家便記住了這歌,想到許兄弟你就要走了,咱家便想起了這首歌,便要唱給你聽聽。”
劉公公眼含熱淚,擠出笑臉鼓勵許梁道:“許兄弟,你死則死矣,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這邊軍的歌,便是為你而唱。”說罷,劉公公便又開口輕唱起來。
唱到中間,許梁跟著調子接了過來,兩人的歌聲雖然不太諧調,但卻悲壯。
“保我國土,揚我國威,生有何歡,死有何憾,北地胡風,南國炊煙,思我妻兒,望我家園,關山路阻,道長且遠……”
外邊守著的牢卒聽得牢內的歌聲,怕弄出事情,悄悄地進來檢視,一牢卒見許梁和劉若愚兩人又哭又笑地在那放聲高歌,想上前制止,卻被常牢頭攔住,常牢頭轉手將幾位看熱鬧的牢卒拉了回去。
許久之後,歌聲停了。常牢頭便帶人進來收拾東西,將劉公公押回他自己的牢內,常牢頭走到低垂著頭的許梁身邊,蹲下來輕聲問道:“許大人,你可有什麼話要小的帶給你的家人?”
許梁抬頭,兩眼無神,喃喃道:“話?什麼話?老子馬上就要死了,人死如燈滅,人走茶就涼,死就死罷,還用得著捎話?!”
喃喃地自語一陣,忽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抓住常牢頭的手,道:“我不要你帶什麼話,牢頭,你去找紙和筆來,我要給我娘子寫信。”
常牢頭為難地道:“許大人,您是欽犯……”
許梁抓著常牢頭的手稍稍用力,肯求道“常牢頭,許某這一生,旁的倒不擔心,唯獨對我那娘子放心不下,我擔心我死後,她會跟著尋短見。你便當回好人了,幫了我這忙。你放心,我不在信上亂寫,這信大可呈給上面的大人們審查,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常牢頭還在猶豫。
許梁又道:“常牢頭,只要你幫我把這信交給我家娘子,一筆豐厚的賞銀是絕對少不了的。”
常牢頭神情一動,點頭,轉身出去找來紙和筆,交給許梁。
許梁便在那小桌上,右手握了毛筆給馮素琴寫起信來。半個時辰之後,許梁放下毛筆,將一沓寫滿了字的紙交給常牢頭,道:“拜託了!”
常牢頭前後翻看一遍,見上面確實沒寫什麼違規的東西。便皺著眉頭將那一沓信紙收起,用大信封封好。出了牢門,常牢頭不敢私自做主,便去找了錦衣衛千戶徐長青,將信呈給徐千戶審查。
徐千戶皺著眉看完了信,雖說一眼看上去上面確實沒寫什麼暗示性的內容,但許梁是欽犯,身份特殊,徐千戶也不敢大意,便親自去找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然而不巧,駱指揮外出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