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視窗,抬頭看了看半遮半掩的殘月,然後才轉過頭來回答我的問題:“我以前一直想,如果阿端沒有將我想起,沒有喜歡上我,我永遠都不會說喜歡她。”他低了低頭,表情淡漠,但我卻發現他扣著窗欄的手指卻好似使了全身的力氣。他又低低地說了一句:“然後,我的阿端就不要我了。”
我心裡突然一抽,無端覺得他真可憐,於是問他:“你們到底怎麼了呢?”
他又細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於是指指屋內的凳子,意思是坐著說。
他居然看懂了我的意思,依言坐了下來又點燃了屋內的蠟燭。
蹭得一下子,屋內變得亮堂了起來。兄臺的眉眼立馬變得清晰了起來,而他臉上那有種溫柔似水的東西又讓我覺得他還是如此可憐。
他緩緩開口:“阿端是我的娘子。我五歲時失了父母親,從小跟著姑姑長大,可是姑姑到了我十歲的時候也要出嫁了,我當時不知道還十分粘著她,她要去哪我就跟去哪。於是那天她偷偷去了白馬寺的時候,我也悄悄跟在她的背後。可是後來終究是跟丟了,後來我想好在我跟丟了,這樣我才能碰見我的阿端。”
他說到這裡,臉上漸漸溢滿了一種濃烈的溫柔之色,連眼梢都彷彿溢著一種笑意。
“那時候,我正在生著悶氣,只想全天下的人都不要我了。我蹲在地上一直低著頭,然後她就來了。”
他向我比了比手:“看,就這麼小的一點人。”他朝著我笑:“她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可卻皺著眉頭瞅著我,她用腳踢了踢我說我是個可憐的孩子。我當時就想笑,我那時已經十歲了,而她才那麼點大,怎麼我是孩子呢?”
我承認我被這個狗血的有著青梅竹馬味道的老套故事吸引住了,於是忍不住問他:“下面呢?下面呢?”
他皺了皺眉頭,很是無奈:“後來她就把手裡的醬肘子一把扔給我,還說是從大方丈那裡剛剛順來的,讓我趁熱吃。可是我卻看到她一副不捨的樣子,於是我又將那肘子遞給她,可她卻搖頭了。”
我笑了:“要是我,我也會給你的,你想想,一個孤僻的小孩子多可憐啊!”
聽了我這話,他立馬抬起頭來,又將我細細看了一遍。我只好攤了攤手,示意讓他繼續說。
他又無奈地一笑:“只是阿端她不知道,我當初是被人從滿身是血的父母身上救出來的,救出來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肉,因為那總是讓我忍不住噁心。”
“啊?這樣啊!”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卻又這樣一段慘痛的經歷,我不免開口又問他:“那阿端不知道啊,後來你怎麼辦呢?”
他又笑了一下:“阿端把肘子扔給我以後就跑了,於是我就拿著那肘子又幹坐了一天,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這樣?我不免有絲好奇:“應該還有下文的吧?”
他點點頭:“當時我也想,難道就這樣算了?後來又是萬幸,我撿到了她的玉佩,我總想著總有一天憑著這個玉佩她會再遇見我,記起我。甚至……”他又看了我一眼,目光極其深邃,緩緩開口:“愛上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甚至有絲不敢望他的眼睛。
“可是,阿端為什麼偏偏要是錢曼的女兒呢?”他的眼神一下子又空洞了起來,說話甚至開始有絲語無倫次了:“那日之後,我又能吃肉了。可是阿端後來為什麼要喜歡別人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她會把我忘了呢?”
我於是問他:“怎麼了?阿端喜歡誰呢?”
他眼睛蹭得一下冒出寒光,他甚至有絲惡狠狠:“鍾家的外孫!當今的二皇子!”
他臉色變來變去,我都覺著他精神有些不對了,於是立馬轉變話題:“啊,那阿端怎麼成了你娘子呢?又為什麼不要你了呢?”
這一次他卻許久未言,又站起身又去了窗邊。我覺得難道是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話題?我開始有點困了。
可就在這時,他有絲清淡的聲音又在屋子裡響了起來,他似乎極力忍著什麼,又似乎十分平靜,他說:“奶奶不會讓沈家的女人好過的,連她們的子女都可能不放過,而那時沈家的大小姐與我的婚事黃了,我正好將阿端放在了自己身邊,這樣的話奶奶會忌諱我的。”
我的好奇因子又激發了起來,熱不住便問他:“她們做了什麼事惹得你奶奶連她們子女都不放過?”
這一次他連一眼都沒有看我,只是喃喃自語:“奶奶是愈發狠了,愈發狠了。”
我撇撇嘴,只好又聽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