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那咱們就慢慢說。”上官婉兒身子微微後仰,斜靠在了椅子上,“我一直很好奇,上一次狄大人這般急切地想要結案,目的,應該不僅僅那般簡單才是吧?
是否因為我的出現,讓狄大人您有了些危機感,故而不得不想早早地將這案子給了結。
哪怕,
這有違狄大人您一貫的風格。
畢竟,狄大人斷案如神,最擅長抽絲剝繭,這是全長安人都知道的事,沒道理在這起案子上故意地想要虎頭蛇尾。
這座簽押房,是狄大人您的辦公場所,是您的地盤,且既然我已經決定將我那邊的調查和您互通,咱們大可以開啟天窗說亮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西河郡。”
狄仁傑說出這三個字。
“您繼續。”上官婉兒給自己又添了些茶水。
“最開始發現案犯作案目標時,你知道我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猜測是什麼麼?”
“我猜猜……”上官婉兒微微一笑,“栽贓?”
狄仁傑點點頭。
上官婉兒抿了抿嘴唇,似乎覺得有些荒謬,但細細想來,又品出了那麼幾分味道:
“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陛下初登大寶時,西河郡反抗的動靜最大,在西河郡的世家門閥鼓譟起來,近乎鬧出了民變。
雖說平定後,陛下親口承諾了既往不咎,但保不齊會在多年後再故意地舊事重提。
所以,狄大人您一開始認為,這一連串只針對西河郡出身大臣府邸的盜竊案,是宮裡,是我,是陛……做的麼?
為的,就是想要找一個引子,做一個漩渦,將想要整治的那一撥人,給牽扯進來?”
“是。”
狄仁傑顯得很坦蕩。
“那狄大人您覺得,陛下是這樣小氣的人麼?陛下雖然是女人,但卻心寬廣,就是男子漢大丈夫,怕是也難企及陛下萬一,就算是陛下想要懲治誰,又哪裡會用這般陰私伎倆?”
“陛下當然不會,但陛下身邊的人,可保不準。”
“狄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嘍?”
“之前確實是這般想的。”
“那現在呢?狄大人改變主意了?”
狄仁傑搖搖頭,道:“只是覺得可以再看看。”
“我需不需要謝謝您?”
“這個隨意。”狄仁傑用一塊令牌,輕輕敲了敲爐子,提醒道,“該說正題了吧?”
“其實,這就是正題,正如狄大人您所知道的那樣,西河郡這個地方,一直是陛下心裡的一根刺,陛下也從未真正釋懷過。
畢竟,陛下當年登基時,西河郡給了陛下太多的難堪,甚至一度有可能讓陛下的大業,付諸東流。
表面上,陛下對天下各地官員都一視同仁,實則對西河郡出身的官員,一直會多看兩眼。”
這裡的多看兩眼,包含了深層意思。
“對了,不知狄大人是否還記得楊梅禮楊大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楊大人是在五年前自縊而死的,當時有傳聞說他貪墨,畏罪自盡。另外,楊大人,也是西河郡人士。”
“是。”上官婉兒點了點頭,“楊大人自縊後,其夫人原本想帶著子女回孃家,但在歸鄉途中遭遇了山賊。”
“這事我也記得。”
無論楊梅禮是否是畏罪自盡,在朝廷沒有給出確切定論前,其家眷依舊是朝廷命官的家屬,卻被山賊截殺,這影響,可以說相當之壞,當時也一度鬧得沸沸揚揚,只不過那群山賊似乎是知道自己截殺了了不得的人物,馬上就銷聲匿跡了,未曾再有所蹤。
“狄大人連這事也記得,看來這陣子是真沒少翻西河郡的卷宗想來,之前我說的時候,你便去檢視了。”
“職責所在。”
“但有些事情,是不會在卷宗上有顯露的,卷宗上更不會寫,楊大人的夫人是長安人士,帶子女歸鄉,其實歸的是長安。
更不會寫,當時有一群武藝高強來自大內的護衛,護衛著楊大人的家眷一同回長安。”
狄仁傑腦海中開始快速浮現卷宗的內容,他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記憶力卻向來極好,且這些卷宗也是前陣子剛剛翻閱過,馬上道:
“所以卷宗上寫著的被山賊所殺的家丁,實則是大內護衛?是宮裡的人?”
家丁可能就是一些個會三腳貓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