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甚至想好了,她要在一個合適的時候死去,她不能連死都給他們帶來負擔。
上一次心臟絞痛是在十多年前了,子慕都快忘記那種感覺了。那時候整日整夜陪在自己身邊的是海歐,小孩子並不忌諱什麼,一人一條被子,他就躺在她旁邊。
夜裡,子慕經常心疼,她怕他會擔心,從來都不叫出聲來。海歐必須學會聽她的呼吸,小小的孩子就已經嚐到了風聲鶴唳的滋味,海歐幾乎時刻都在擔心著子慕會撒手西去。
子慕覺得再沒有什麼能超越他們這份感情的了,不會再有人同她生死相依。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會有另一個她視如生命的人,她守著她的海歐,向這個世界索取著她在別人身上要不到的關懷。
歲月給她的溫暖太少太少,時光的流逝讓他們年歲逐增,海歐長大了,要為她打拼一個王國。她的鳥兒也同她一樣嚐盡了人情冷暖,深夜給他打電話,卻覺得無從說起。這些年下來,少了溝通,少了理解。
那個圈子讓她心力交瘁,現實背棄了她夢想中的純淨世界,原以為美輪美奐的皇宮,到頭來居然是一座空殿。
敬仰的人再多又怎麼樣?鳥兒不能時常陪在身邊,一點暖意都感覺不到。
“你之後見到海歐……你就跟他說……”說什麼?對不起嗎?似乎不用道歉的,海歐從來都不讓她對他有歉疚。
維拉心酸,“有什麼話你自己跟海歐說,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告訴他你有多麼離不開他。”
她想說話的海歐那句猜不到?子慕笑出了眼淚,“我小時候一直在擔心著,如果我死了,海歐要怎麼辦,我一個人又要怎麼辦。後來不知怎麼地就搗鼓出一個類似軍令狀的東西要海歐簽了,上面說是我死了海歐也不能獨活,下面的日子太黑太需要伴兒了。那時候我們才九歲,海歐二話不說地就簽了字,那可是真真的妙筆生花。他總安慰我叫我不要害怕,他存了陪著我死的心,他一直都沒有哭。如果這次……你告訴他,不要再恪守軍令狀,我不害怕了,讓他再找一隻鳥兒……”
維拉聽著子慕近乎是遺言的話語,心被剝得血靈靈地,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掉。維拉想到了海歐,她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他他的命已垂危。
“你不要愧疚……”子慕彷彿可以洞悉她的一切,“你就當做……你回到這個家的時候就沒有我……”
“別說傻話,你的存在對我們都有著很大的意義。”維拉溫和地說,“你不僅有海歐,有我們,身後還有著上萬的影迷。你瞧,你的到來那麼的濃墨重彩,人們都不知道有祝維拉,卻知道蘇子慕。你的笑容那麼燦爛,你溫暖過的人不計其數。以前我老愛想我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我想了很久都沒有結果,直到這些年回到了蘇家,我才知道我們的生命攀附在別人身上,這個就是活著的意義。子慕是一顆巨大的蔓藤,沒有人比你的生命更有意義。”
子慕緊緊地摟住了維拉,懷抱裡充滿著不言而喻的感激。她閉上了眼睛,開始想海歐,從小時候想到現在。
她有記憶的時候海歐就在身邊了,他們毗鄰而居,一起牽手看著這世界由碧野變為銀嶺。小小的人兒拍手吟道——黃四孃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後來呢?
後來她就長大了。她出去尋找她的世界,走了一個大圈,累了,倦了,回頭才發現,海歐早已張開了翅膀,為她擋住了風雪,正邀她賞花好月圓,雲捲雲舒。
子慕這才明白了,她要的愛情是天荒地老地陪伴,她要的人,是那個即使她死了,也會去另一個世界牽起她的手陪她散步的人。
對不起啊,我明白得這樣晚,如果熬得過這一關,我就陪你安安靜靜地變老。
你說這樣好不好呢?
子慕的眼淚已浸透維拉的肩,人卻漸漸昏睡過去。
太陽已經下山了,只有晚霞中的一點紅,為她們照著前行的道路,牧民家溫暖的燈光快離她們而去。維拉看著靠在她懷裡的子慕,終於支援不住,扯著嗓子大喊“顧容與”。整個山谷都回蕩著她的聲音——淒厲,慘絕。
維拉勒馬,把子慕抱了下來,一遍遍地給她做心臟復甦。她祈求著上天給她一道擋住歹人的屏障,她要把子慕安全送去就醫,她要把子慕完整安好地還給海歐。
顧容與聽到維拉的叫聲,心中一驚,步伐愈發快速起來。山谷迴音很大,很難判斷維拉到底是在哪一個方向。
他扔下手中的柴茫然四顧,似乎在確定一個最可能的方向。
對方似乎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