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露陽垂下了頭。
雖然是他自己的選擇,但是無數噪雜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廓,他還是因為羞辱而渾身不斷的輕顫。
他繼續跪著。
丁寧便一直繼續在他的身前站著。
似乎永無停止。
……
皇宮裡。
容姓宮女始終在簷下等著。
有關那輛馬車的訊息,在確定行往茶園之後,便不停的傳入她的耳中。
此時她距離那片茶園很遠,視線根本不可能穿出皇宮,穿出半個長陵,看到那個茶園的影子。
然而這些訊息,卻是讓她好像置身在茶園之外。
她似乎可以親眼看到張露陽跪在丁寧的面前。
她的身體也不斷的顫抖著。
除了淨琉璃之外,沒有人知道張露陽和丁寧的賭約。
但是她很清楚張露陽為什麼會承受這樣的羞辱。
她也很清楚,只要她出現在茶園,答應丁寧的挑戰,這樣的事情就會結束。
她現在還有著可以殺死丁寧的把握。
可是……皇后不想讓她出現在丁寧的面前,不想讓她和丁寧決鬥。
她的身體始終顫抖著,她也垂著頭。
她眼前的花圃裡,光線的色澤由金黃慢慢變暗。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
夏日的那一輪酷日在天空中慢慢移動,漸漸西落。
茶園外的很多人都等得焦躁起來。
在他們的視界裡,茶園裡的那名中年男子還在丁寧的身前跪著,也不知道要跪到多久。
這是在乞求原諒麼?
他要乞求丁寧原諒他什麼事情?
這些人不能理解。
茶園裡的張露陽的面色卻是越來越慘白。
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即便跪個一天一夜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然而此時,他的汗水卻是溼透了他的衣衫,然後再被熱意蒸乾,他身上的衣衫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鹽霜。
他的體力都開始不支。
第六十章 原來你也在這裡
丁寧轉過頭不再看他。
他看著漸漸變得不耐的人們,看著漸漸落山的夕陽,直至他的臉龐都漸漸變得黑暗起來。
“還是沒有來。”
他沒有轉身,對著張露陽說道:“我和你說過,她根本不會來。”
張露陽抬頭,如同即將渴死的魚一樣張著嘴,看著天空裡最後一縷陽光,但是連他都知道了結果,都知道了她不會來。
“怎麼會這樣?”
他眼睛裡最後一絲光焰也似乎徹底消失。
淨琉璃看著這名男子,她覺得有點可悲,又有些同情。
“不要讓他死。”就在這個時候,丁寧的聲音卻是低低的傳入她的耳廓。
淨琉璃微微挑眉,還有些不明白,然而也就在此時,她感覺到了一股劍意。
張露陽依舊跪著,他的身體卻是往前挺直了,他的手中出現了一道晶瑩的劍光,就像清晨茶葉上滾動的露水的色澤。這道劍光不是刺向丁寧,而是刺向自己的心口。
淨琉璃就在此時明白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感受,她跺了跺腳。
一片草葉飛起,輕柔卻帶著那種高山仰止的氣息,擊在了張露陽手中的劍上。
噹的一聲輕鳴,張露陽手中的這道晶瑩劍光直接便被擊落在地。
四野一片譁然。
茶園裡已經疲憊和不耐的人們驟然看到這樣的變化,頓時發出了無數驚呼聲。
“你之所以敗,不是你不明白,而是你不願意去相信。就這樣死去,值得麼?”
丁寧緩緩轉過身,平靜的看著張露陽,說道:“困於這座茶園,這座茶園對你而言也是一座牢,我不相信你不曾有過離開這裡的想法。”
張露陽沒有說話。
黑暗裡看不出他的臉色。
丁寧也沒有再看他,只是轉頭看了淨琉璃一眼,道:“走吧。”
淨琉璃如真正的侍女恭順的跟在他身後走出茶園,等到開始駕車緩緩駛離茶園時,她才忍不住輕聲的問丁寧:“為什麼你要讓我救張露陽?”
“死了就死了,反而乾脆。”
丁寧在黑暗裡輕聲說道:“但是活著……反而是一種持續的煎熬。”
淨琉璃想了想,道:“所以你覺得今日裡張露陽活著,對於容宮女的影響比死了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