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用更精準的言語來描述,它就像是一條身長兩丈的大蟲,頭上長出了角,而且身上披滿了幽黑的龍鱗。
它不是蛟龍。
無論是幽黑的冰晶結成的龍鱗,還是它呼吸之間噴吐出來的氣息裡,散發著的都是至為純正,足以令蛟龍膽寒的龍息。
這種獨特的龍息出現在無數史冊的記載上,而最近讓天下的修行者有機會接觸,親身感悟的一次,便是在長陵,百里素雪藉以衝入長陵皇宮的那條幽龍。
這條龍的體型和外觀根本無法和那條巨山一般的幽龍相比,然而它身上的龍息和元氣波動,卻深知比那條幽龍還要強大。
若非如此,它又怎麼可以橫渡虛空而風雪不驚,就像是可以隨意掌控著自然風雪的皇者?
然而它背上有兩個人。
它對背上這兩個人都懷有一種出乎本能的敬畏。
它背上的兩人,一人是長孫淺雪,一人是千墓。
而它,自然便是那條蛻變的岷山蟲,既得幽龍血脈,又得九幽冥王劍元氣,得以完整。
長孫淺雪看著冰面上的這道劍痕,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對著千墓問道:“能感應得到?”
“很簡單。”千墓異常乾脆的回答。
丁寧已經去追鄭袖,長孫淺雪和他所說的自然不是鄭袖,而是這些幽浮大艦。
幽浮大艦因為齊王朝諸多修行者和匠師加諸的法陣而更加強大,然而在此時此刻卻成敗筆。
在千墓的感知裡,這些離開的幽浮大艦就像是巨蟒蛻皮,即便身在遠處,然而身體卻依舊連著這退去的蟒皮。對於他而言,真的很簡單。
……
丁寧落在雪地裡。
他落足的地方,便是感知裡鄭袖故意留給他的那縷氣息消失的地方。
在他的感知裡,他一直沿著這條線到這裡。
然後這條線斷了。
線之後連腳印都沒有。
在十幾年前的長陵,鄭袖是最瞭解他的人,所以當鄭袖背叛他和巴山劍場和元武聯手,毫無防備的他便輸的一敗塗地。
但他同樣很瞭解鄭袖。
即便是時隔這麼多年之後,他恐怕也是這世上最瞭解鄭袖的人。
同樣在十幾年前的長陵,當他和她初見,開始相知和共同戰鬥的時候,她和他也曾經有許多次玩過這樣的遊戲。
她逃,他追。
或者她故意隱匿行藏,等著他找到她。
有下雨的時候,她或許隱在一艘烏篷船裡,採摘了新鮮的梅子,砌著一壺茶在等他。
在落雪紛飛的時候,她或許便在他最愛的深巷小鋪裡,點了一鍋羊肉,溫了一壺酒。
然而那皆是過往。
當他雙足落地,那些過往的甜蜜,早就化為無形的殺意。
若有留戀,便會猶豫,心軟而劍意不定。
她在雪地中隱匿氣息而行,忍受著嚴寒,那他也必須下來行走,也必須透過並非是感知和元氣所能搜尋到的痕跡來追尋她。
這些都是她的驕傲和算計。
或許在她看來,當年她和王驚夢玩的那些小遊戲,也是她故意留下些痕跡,才能讓王驚夢找到。有朝一日她真正隱匿起來,對方便再難找出她存在的痕跡。
這是一片雪崖。
線索消失的地方,就是雪崖的盡頭。
這座雪崖很像一座斷橋。
丁寧站在這座雪崖的邊緣,看著下方冰雪覆蓋的雪原,凜冽的山風便如利刃一般吹拂到他身上。
他看到了一雙腳印。
這雙腳印很淺,但他很熟悉,這自然是屬於鄭袖的腳印。
這雙腳印的位置比他還要靠前,給任何人的感覺,是這雙腳印的主人走到了這裡,然後就此往前一越,跳下了雪崖。
她當然不是自殺。
雪崖下空無一物,沒有任何的足跡。
她只是故意留下這一雙腳印,告訴他來過了這裡。
故意選擇這一座斷橋般的雪崖,是因為曾經有一年雪落時,他和她也在這樣一片的雪崖上觀過雪。
她就是要讓他陷於回憶,要讓他知道她也依舊記得這些事情。
同時這很新的腳印還告訴他,她就在這附近不遠處的山裡,但是他還依舊看不到她。
丁寧平靜的看著這一雙腳印,然後伸指劃去。
腳印被一道鋒利的劍氣掃過,消失無蹤。
劍意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