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微笑著給謝長勝回信應付他的調侃,“昔日古朝講究德行,以德治天下,不動刀兵,但並非是不修武,而是以武威懾,以德服人。不動干戈,便只是能不動刀兵解決,能有別的方法解決的事情,便不動刀兵,而非是真的不動干戈。”
看似瞎侃,然而這些對話裡,其實卻隱然涵蓋著元武在驪山下皇宮裡的心情,以及元武所說過的一些話語。
昔日長陵之變前,巴山劍場這方許多人毫無覺察,他們也並不知道,他們的言行,卻悄然被鄭袖和元武所察。
而很多年後,一切便掉轉了過來。
一紙軍情在早些時候,也已經送至驪山下的皇宮裡。
充盈著藥氣的寢宮裡,元武垂首看著這紙彙報徐福和劍陣消失的軍情信箋。
在更早些的時候,還有一封加急密箋從燕境傳回,告知他白啟已違聖命,揮師進入齊境,再不受長陵管轄。
第兩百一十八章 餘味
空曠的黑色殿裡,元武的手垂了下去。
他的手似乎承受不住薄薄的一頁羊皮紙分量,而他的脖頸似乎承受不住他頭顱的分量。
他的頭垂得更低了一些。
他在很多年前給人的感覺很平庸,但他無論在任何方面其實都超越這世間絕大多數人。
白啟違抗聖命率軍入齊境自然便是逆反,帶走的幾乎是大秦王朝三分之一之上的軍隊。
數十萬精銳軍隊行軍所需的支撐不只是白啟個人的想法,大量的供給誰能夠滿足?
他花了很短的時間就想明白了是誰能夠給白啟提供足夠的支援。
所以他便更明白,白啟覆滅齊王朝之後,那些忠誠於大秦王朝的軍隊也不會再回來給他效命。
他同樣明白,丁寧逼走徐福,不只是要從他的身邊逼走至關重要的力量,更關鍵的是在告訴他,長陵到大秦王朝各地,所有的訊息傳遞,軍令秘報,已經不再安全。
他在失去對大秦王朝的軍隊,乃至整個朝堂的控制。
這就像是一條百足長蟲,在被慢慢的斬去一條條長足。
慢慢的剝奪和折磨很殘忍。
但元武卻並沒有覺得這很不公平,因為當年他和鄭袖也是這樣的去逼迫王驚夢的。
殿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隨著這熟悉的腳步聲,一股濃烈的藥味刺激得他的鼻翼有點發麻。
又到了吃藥的時辰。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來。
雙手奉著藥碗的趙高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他接過這個純金的藥碗,如同飲酒般小口小口的慢慢抿著。
藥汁澀而苦,然而當這些藥汁入腹,便有一團元氣如同烈火般從他的腹中燃燒起來,湧向他身體各處。
他身體裡一些如同死去、腐敗的地方,在藥氣的衝擊下開始復甦。
趙高的藥很有效。
他身體血脈裡,那些鄭袖殘留的星辰元氣,都甚至已經在強勁的藥力沖刷下磨滅了不少。
“大概還要兩月?”
他看著躬身而立的趙高,問道。
自從和鄭袖一戰重創之後,他一步未離開這座寢宮,無論是情緒還是對人的態度,無形之中都已經變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但對於趙高,他的眼神裡卻充滿著真正的溫和。
“至少需要百日,在此之前不可劇烈鼓盪內氣,否則恐怕前功盡棄。”趙高恭謹說道。
元武輕嗯了一聲。
趙高沒有抬頭看他的神色,所以不知道元武這一聲代表著什麼。
藥碗遞迴到趙高的面前,裡面大約餘了十之一二,按照往常,趙高默然將剩餘的藥汁一口飲盡。
強勁的藥力頓時讓趙高體內氣血瘋狂流轉,讓他瞬間變得滿臉赤紅,讓他忍不住有些痛苦的低聲咳嗽起來。
按照之前的規矩,他便要告退離開。
“聽說你今日在皇宮裡和內務司梁啄起了衝突?”然而今日裡,元武卻突然問了一句。
趙高並未多言,只是點頭稱是。
元武也不多言,淡淡回了一句,“我已下旨斬了他。”
趙高微微一頓,似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我因救治胡亥皇子入宮,和胡亥自然親近,但扶蘇皇子這些時日恐對我有些不滿。”
元武眉頭微蹙,他的神情依舊有些淡淡的,但是眼底卻湧出些莫名的火焰,“你只管你,如何輪得到他管。”
“多謝聖恩。”
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