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師世界盡頭(五)(5)
他沒法靜靜地坐著不動。他覺得腿都已經坐木了。身上不是這兒癢就是那兒癢。他跳起來,又去拿水。回來倒在長沙發上。身子扭來扭去,把腳蹺起來在空中蹬腳踏車。然而眼睛卻一直盯著螢幕。
電話鈴響起來。
他一個大步跨過玻璃茶几,一下子就站在了電話機旁。他的心跳都停止了。重新跳起來的時候讓他覺得好疼。心在胸腔裡怦怦地跳,他簡直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咳……喂?”
“哎?”
“誰呀?”
“啊?”
“您能聽懂我說話嗎?”
“嗎?”
不管是誰在給他打,這個人肯定不是在奧地利。通話狀況極差,聲音極小,他不由得想這可能是大洋那邊打來的電話。
“喂?您能聽懂我說話嗎?您會說我這種語言嗎?您說英語嗎?法語?”
“耶?”
得采取點什麼行動才行。他沒法跟那人對上話。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能夠聽到他說話。如果那人聽不到,馬上線路里就會傳來結束通話的咔嗒聲。
“我還活著!”他用英語大聲喊, “我在維也納,奧地利!你是誰?這是隨機打來的電話嗎?你在哪裡?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能聽到嗎?”
“嗎?”
“你在哪裡?”
“裡?”
他恨恨地咒罵一聲。他聽到的是自己的聲音,根本就不是聽到別人說話。
“維也納!奧地利!歐洲!”
他實在是不願意承認根本就沒有和什麼人聯絡上。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就是不肯放下電話聽筒。他停頓一下。仔細地聽著。衝話筒叫喊。然後想,也許那個人發現了有點問題,或者會過一會兒再打過來,這樣想著才算作罷。說不定待會兒線路會更好些。
“我聽不見你說話!請再打過來!請馬上再打一次!”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把聽筒掛到音叉上對他來說可真是一百個不願意。他沒有馬上睜眼。腦袋垂在張開的手臂上,雙手搭在電話聽筒上,他就這麼在轉椅上坐著。
趕緊再打過來啊。
趕緊響鈴啊。
他深深地吸氣又吐氣。眨著眼睛。
他跑進臥室,去拿紙和筆,想記下時間。猶豫了一下之後,又加上了日期。這天是7月16日。
他在荷蘭街已經幹了一陣子的活計不得不先放在一邊。他一步都不敢邁出家門。去拿吃的用的這事也往後推了,他只做非做不可的事情。他把床墊拿過來睡在電話機旁邊。
他每天把錄在電話自動應答機上的話修改三遍。他總在考慮,哪些資訊是最重要的。他認為姓名、日期和手機號碼最重要。對於地點和時間則有點兒拿不定主意。話不能說得太多。此外還必須明白好懂。
折騰來折騰去,約納斯每聽一次錄音就越發不滿意。他在新錄進去的話裡把那些資訊不斷地顛來倒去。之所以這麼做,為的就是在去超市拿蘋果汁、速凍鱈魚和手紙所需要的那六七分鐘裡,電話可以一直不停地響。
也許那個電話是個獎勵。獎勵他沒有聽天由命,而是積極行動。尋找各種提示。
他重又打起精神鼓足幹勁,繼續分析研究那些錄影。他並不滿足於把從千年塔上向外拍攝的錄影只看一遍就作罷。雖然什麼也沒發現,但他還是在看完之後把帶子又倒了回去。他用慢鏡頭又看了一遍。
有一陣子他以為錄影機的慢鏡頭功能壞了。其實並沒有壞。這是因為,維也納那些僵滯不動的房頂,不論用正常拍攝還是用慢鏡頭緩慢地放,這中間的區別幾乎根本看不出。會被風吹動的樹木只有零星的幾棵,而且太小,又太遠,所以看不出來樹是動還是沒動。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一個人到師世界盡頭(五)(6)
他摁下定格鍵。閉上眼睛,快進,再定格,睜開眼睛。
沒有區別。
他閉上眼睛,快進,摁定格,睜開眼睛。
沒有區別。
他讓帶子進到差不多快結束的地方,然後倒帶。影象以快鏡頭的速度往回閃。
沒有區別。
他仍然毫不動搖。第二天白天,他用同樣方式分析那盤法沃裡特區十字路口的錄影帶。
結果和上次一樣。
他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地盯著那動靜全無的僵固景象,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