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坊四牌樓南,有吳道子畫觀音像及佛足跡,初以像名觀音寺,宋有僧某長臥其中,人以臥龍呼之,故名。寺內有一口形如大冬瓜的古鐘,銅質純樸,叩之鏗鏘,是唐朝的東西,方丈室前左廊壁上有一塊唐人刻石,文日:“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乃唐鹹通石刻,大殿左方也有一碑刻:“長安臥龍寺建於唐初”。可見這一坐石剎,的確是隋唐對遺物。
在鹹通碑石上有宋太宗時刻石一方,還有一個古蹟,即縣誌所載臥龍寺的佛足跡,在另一方“明洪武十五年臥龍禪寺碑記”之陰,鐫有精細的釋迦如來雙跡靈相圖,卻非佛足。火狐進寺之後,只管向常護花介紹種種古蹟,其他什麼也不說,一直到看過那塊唐鹹通石圖,來到了方丈室前,火狐才嘆息一聲,轉過話題道:“賀升的資質無疑過人,神偷門也實在有幾下子,他這個神偷門下絕對有資格成為一個大宗師,揚威天下。”
常護花道:“你說了這許多,目的其實在指出他有一個致命傷。”
“不是一個。”火狐又嘆息:“他太重感情,不知不覺便為感情支配,當然這一次,就是沒有宗薩巴一夥的加入,他最終的處境也一樣。”
常護花道:“重感情的人通常都不夠狡猾。”
“做我們這種工作的人卻是不能不狡猾。”火狐笑笑:“我以為你會用機智,這種字眼。”
常護花道:“我想斟酌一番才說。”
火狐接道:“那是你一向都認為我們這種人都很狡猾的了。”
常護花道:“不錯。”
火狐大笑道:“我喜歡你這種青年人,直言而令人沒有被輕視的感覺。”
常護花道:“賀升除了太重感情,對死亡還有一種強烈的恐懼。”
火狐道:“他未必怕死,但膽小是真,所以未必要以殺來恐嚇他,也會把秘密都和盤托出。”
常護花道:“臥龍寺也是一個秘密。”
火狐道:“我與他私底下有一個協議,就是他一定要我幫忙,可以在碑林留話,在碑林打點的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他當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只知道若是有人將話或東西放在碑林某處,便將之送到化覺巷口的文泉居,那是一間賣字畫的小店子。”
常護花道:“我們進碑林的時間還早,你那位老朋友還沒有開始打點。”
火狐道:“所以我只有自己看了,賀升留下的話是要我到臥龍寺走一趟。”
“臥龍寺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臥龍寺的方丈閒雲是我的好朋友,閒雲與世無爭,是一個老好人,我本來不想給他任何麻煩,可是這附近我沒有更可以信賴的朋友。”
常護花道:“你只是想不到這竟然會帶給他麻煩。”
火狐道:“人往往就是這樣的,在平日就很少考慮到有事發生的時候變成怎樣,這當然不是全部。”
常護花點頭道:“正如你本身的安全甚麼,你當然已考慮清楚。”
火狐道:“但好像我這個老朋友,應該也都瞧出他不是一個江湖人,不會為難他,事實他一直都是活得很好,也所以他一直也都沒有考慮到他會因為替我們傳話而招致生命危險。”
常護花道:“不會這樣嚴重吧。”
火狐道:“平日這個時候臥龍寺已經很忙碌,閒雲也應已將早經念罷,準備吃早飯的了。”
現在的臥龍寺卻是一片的死寂,常護花目光一轉,微嘆:“這間寺院的確是靜得反常。”
火狐道:“文泉居與臥龍寺的作用其實是並沒有多大分別,平日我不在文泉居,就在臥龍寺的了。”
常護花目光再轉,上下打量了火狐一遍道:“看你這一身打扮,我不相信也不成。”
火狐悠然道:“字畫佛經方面你若是對我有所懷疑,並不難給你一個明白。”
常護花道:“可惜近年來我對於字畫佛經都已經提不起興趣。”
“換轉我是你,也一樣是提不起興趣的。”火狐搖頭接道:“就是我,現在也已有些懷疑。”
常護花道:“我佛慈悲,我現在的處境卻是非狠毒不可,慈悲便會死亡。”
火狐一笑道:“我也是。”
常護花的手隨即落在劍柄上,火狐與之同時將方丈室的門推開,那一推之後,他雙手便三個變化,若是有人從室內撲出,縱然能夠避過護花的劍,也難以避開他那種機簧暗器的射擊。
撲出來的是一股濃重血腥味,火狐常護花目光及處,齊皆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方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