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憐其身世,倍加關愛寵溺。泊堯盛行淘氣搗亂,看似對她大呼小叫,甚不客氣,實則也頗為喜歡這個新來的妹妹。是以雖只半月,她已將他們當作了新的家人,只是偶爾想起母親時,還會情難自禁。
晏小真騎在鳥上飛了一夜,又哭了半晌,早已累了,被龍女這般抱著撫慰,大覺舒愜,呵欠連天,過不片刻,便摟著她的脖子沉沉睡去。
龍女撫摸著她的後背,想起蚩尤,不由又是一陣悽惻,嘆息道:“咱麼找遍了靈山、北海,都不見那『回魂草』,倘若連這裡也沒有,那可真不知……真不知何處方有了!”
拓拔野心潮洶湧,搖頭道:“我既然答應了晏國主,讓魷魚魂魄重聚,起死回生,就一定要做到。即便找不到『回魂草』,即便十巫也束手無策,至少還有『種神訣』和『回光陣』可以一試。一年也罷,十年也罷,百年也罷,總能找到法子。”語氣雖緩,卻是斬釘截鐵。
雨師妾嫣然一笑,抱緊懷中熟睡的女童,柔聲道:“我的夫君是天下至尊,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自然一定會辦到。”
當是時,狂風鼓舞,白雲盡散,諸夭之野盡呈眼底。泊堯騎鳥當下俯衝,驚呼連連。
千里原野地勢各異,變化出各種截然不同的地貌,丘陵起伏,山林密織,沙漠茫茫,沼澤連天。盆地廣袤,雪上高聳……彷彿數百萬裡大荒,全被濃縮在了此處。放眼望去,景物或瑰奇,或雄偉,或蒼涼,或秀麗,讓人目不暇接,神搖意奪。
泊堯大喜,笑道:“爹、娘,這裡好玩得緊,咱們就在此處安家吧,別天南地北地到處飛啦。喬遷之喜,一切重新,我也得改個與此地相符的名字。”
沉吟片刻,拍手笑道:“是了!這裡叫『諸夭之野』,『夭』者,美麗之物也,與『昌』的意思差不多,那我改名就叫『昌意』吧!”也不等拓拔野、龍女回答,便騎鳥疾衝而下,縱聲長呼到:“諸夭之野,昌意來也!”
拓拔野、龍女搖頭微笑,精神也為之一振,騎鳥急追而下。
朝陽燦爛,遍海金光。倉鷲歡啼著衝過雪山,掠過心蓮海,繞過無憂谷,貼著繁花似錦的茫茫原野,朝著一片明鏡般的碧湖衝去。
狂風鼓盪,湖上漣漪盪漾,倉鷲貼水疾衝,順勢抓起一條飛躍的銀魚,又歡啼衝起。泊堯縱聲呼嘯,徑自駕著它朝遠處飛去了。
放眼望去,煙波浩渺,蓮花搖曳,風中盡是撲鼻幽香,拓拔野塵心盡滌,這些年來的愁悶煩惱也全部一卷而散,笑道:“是了,此地清水魚多,最是適合白龍鹿橫行肆虐。”
還不待將它解印而出,忽聽身後歡嘶怪吼,兩匹形如白狐、背生雙角的怪獸破浪騰空,朝他雙雙衝來。拓拔野“啊”的一聲,又驚又喜,大笑道:“霄昊、星騏,別來無恙!”
當年九嶷山下,他被帝鴻、女魃聯手偷襲,墜入地淵,只道這乘黃獸也已慘遭毒手,想不到相隔十年,天翻地覆、滄海桑田。竟會在此時此處意外重逢,心中歡喜自不待言。
乘黃獸歡嘶撲騰,溼漉漉的舌頭朝他臉上交相亂添,又咬住他的衣襟,爭相朝東拽去。拓拔野哈哈大笑,方一轉頭,周身卻如被雷霆所擊,瞬時僵凝。龍女亦微微一怔,嫣然一笑。
但見大風撲面,蓮葉起伏,一葉小舟從右側悠悠盪出。船上側立著一個白衣女子,素手斜握著幾支碧綠的蓮蓬,衣袂鼓舞,陽光照在她清麗絕俗的臉上,籠著一重淡淡的七彩光暈。
澄澈的秋波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二人,雙靨霞湧,驚訝、羞澀中,又彷彿帶著說不出的喜悅和惆悵。
倉鷲盤旋,小舟迴盪。無邊無垠的碧空中,飄著朵朵白雲。諸夭之野的初夏,荷花連天盛開,美麗如畫。
終結篇:尾聲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海風炎熱,無邊無垠的海面泛著白光,慘碧的波浪輕輕搖曳。南邊突然平空響起一個驚雷,滾滾烏雲瞬時間從海平線翻騰蔓延。
一個柚木船破浪前行,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站在船頭,迎風而立,手握千里鏡,向東南方向眺望,滿臉剽悍英武之色,高聲道:“戚老大,你看見了沒有?”
十二個槳手聽了齊聲大笑:“少城主,你也忒性急了。哪有一處海便收穫的?”那少年皺眉道:“為了找它,已經出海七次,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怎不讓人著急!”
舵手道:“城主,浪開始大了,只怕是有風暴。”少年道:“不妨事。大夥兒將旋翼合攏,倘若風暴一來,便立即圓艙。”話音未落,海面忽然狂風大作,一陣激浪捲來,險些將槳船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