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川冶擔心其中有詐,欲加派人手,可荊州城不可空,便只好作罷,提起十二分警覺地護衛李言瑾。
連日來,天上都飄著細細春雨,李言瑾快馬疾馳,到了將軍嶺時,臉上已被雨水打地一片冰涼,而此地屍橫遍野,早沒了莫決等人的影子。沿著那屍首和馬蹄印一路跑去,沿途百里血流成河,混著雨水從山岩上汩汩流下。
此時見不遠處林子裡有異動,魏川冶斷喝一聲,足尖輕點馬背,施展輕功飛了出去。原以為是伏兵,沒想到卻是傷兵損將,見了李言瑾的人連抵抗都免了,不打自招。
原來李言瑾手下那支目無法紀的起義軍趕到將軍嶺,莫決等人愈戰愈勇,西郅軍連連敗退,激戰三天三夜後,終於在他們自己的都城長安分崩離析。
那士兵說完,李言瑾與魏川冶面面相覷,均說不出話來,倒是身後計程車兵爆發出整耳欲聾的歡聲。
“這便,勝了?”李言瑾木訥地問。
“嗯……”魏川冶也吃不準地點了點頭。
三月東風,飛花驚見。李言瑾在出雲背上,竟有些坐不穩了。
所謂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人家陳遠含好歹是個皇帝,此時與文武百官受困於皇宮之內已是莫大恥辱,若逼急了恐怕都好過不上哪兒去。巴天磊便將皇宮各出入口堵死,打算等李言瑾前來定奪,而莫決此時見了自家女婿,著實吃驚不小。前夜才放出去訊息,怎今早李言瑾便趕過來了?這乘的究竟是千里馬還是風火輪?
聽說李言瑾是等不下去跑出來的,連巴天磊都嘆了句胡鬧,萬幸沒有出事,否則豈不悲哉?
李言瑾站在外頭望著那殿角飛簷玉宇瓊樓,隱約覺得在哪裡見到過,便對眾人道:“我要進去。”
“殿下可是要與那皇帝談?派人進去便可,無須親自涉險。這西郅皇宮何其之大,恐怕他們會耍花樣啊。”
“我要進去。”李言瑾這時想起這夢中樓閣,忽然料定元翊就在此處。
在那一磚一瓦都象徵君臣父子之禮的小皇城,與東郅皇宮何其相似,只是被他國皇子策馬踏過,任他重簷金碧多少奢華,此時看來也只覺四郊多壘,徒添荊棘銅駝之哀。
到了建禮殿前,陳遠含黃袍加身由近臣簇擁著出來了,李言瑾見他尚處知非之年,生得日角龍顏,與自己所想有些出入,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那皇帝較為大方,笑著對李言瑾道:“聽聞貴國先帝最是疼愛的皇子便是您八皇子,今日一見,果然少年英雄,名不虛傳,連我芍兒都甘拜下風了。”
李言瑾掂量著這話該怎麼說。那陳遠含國恨家仇地不怒反笑,不過是逞逞口舌之快罷了,但面子上的禮數還在。李言瑾總不能順著他的話,與他一道寒暄到底不合適。李言瑾是成王,陳遠含是敗寇,既然如此,那話便不能多說,說多就掉了身份。李言瑾想起自家老爹昇天之前是怎嚇唬人的,便半眯著眼看了西郅皇帝一眼,又用鼻子笑了一聲,不等陳遠含反應,已提腳進了大殿。
整個建禮殿被李言瑾帶來的人圍得水洩不通,那陳家皇帝再如何也只得認了下,跟在李言瑾後頭進去了。
殿中設燻爐燭臺,紅柱雕龍,都是老一套的。大殿最深處陳寶座一把,李言瑾倒起了些心思,揮揮手便讓人將那龍椅抬下來。此時陳遠含及大臣總算看不下去,臉色大變道:“李言瑾,你這是!”
話音剛落,嗖地霜刃出鞘,一把把明晃晃的寶劍已架在他們脖子上。
李言瑾懶洋洋地嘖一聲,道:“混賬!看清楚了,這可是他們西郅的皇上,天子!天子的脖子他是能胡亂架就把刀上去的麼!還不退下!”
李言瑾說了一大串,好歹報了方才的仇,給寒磣回去了,才讓人放了陳遠含。
這時候龍椅已被搬下,李言瑾拍了拍那純金的扶手,眾人只當他要坐,他卻朝那臉都氣歪了的皇帝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自己則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朕聽說,李氏八皇子機敏過人,只是心懷婦人之仁,難成大器。今日見了,才知此言大謬。”陳遠含坐下,苦笑道。總算是個做皇帝的,這時候竟能笑得出來,倒也不簡單。
“可見捕風捉影到底害人。只是不知您可有聽說,我早不是八皇子了,若是賞臉喚一聲太子殿下,想必這殿裡諸位兄弟也能舒心。”李言瑾不知有何可笑,卻也是笑。
“果然厲害。”陳遠含腦門兒上一根青筋抖了抖,嘆道:“荊州失守後,朕隱約就知道該有這麼一天。只是有一事,朕始終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