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可以單槍匹馬手刃三軍血洗一城的。李言瑾卻忘了。
萬念俱灰的一瞬,清脆剛硬的冷兵器交接之聲在李言瑾頭頂處響起。
“八殿下無論如何不能死在此處,太子殿下意氣用事也須給老夫一個交代!”知非之年的將軍雙手並用,驚險地接下了李言勳的一擊。
兩人對視一會兒,李言勳這才收斂了殺氣,歸鞘。
“為了那傻丫頭,老夫也只能救你這一回。你好自為之罷。”莫決亦放下了手中的劍,卻仍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前方的李言勳,帶著戒備與警告。
李言瑾只是怔怔地看著擋在面前之人的背影。
“言瑾,我送你回去。”很長一段時間,李言瑾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有誰在說什麼,有誰在做什麼。卻恍惚聽見元翊的聲音,簡短,急促。
正想搖頭,又聽見了一陣咳嗽。那人咳得肝腸寸斷,彷彿每一聲都要嘔出血來般。木訥地回頭去瞧,只見李言亭彎下的背脊劇烈起伏著。他一手捂口,一手死死拽住元翊的手臂,指關節煞白地嵌了進去。
元翊厭惡地看著,也不推開。
李言瑾仍是不知怎回事,思緒卻被拉扯回來,環顧四周,發覺李言勳和莫決已經走了,小小的屋子裡留下了他們三人。
既然不用再待著,李言瑾便抬腿往門外走去。經過元翊時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你要殺的人,他能千方百計替你尋來,我卻要阻攔。今後還是各走各的罷。”
元翊側低著頭。
李言瑾這輩子第一回見元翊低頭的樣子。笑了。
跟著家丁出府,倒不如李言瑾之前所想那樣九曲十八彎,稍許繞了兩下便一直直走,沒多久就到了門廳處。大門吱嘎地開啟,冬夜冷月未能照進府中,牆內無言的燈火卻沿著門影平鋪開去。青石板的縫隙,稜角分明的碎石,不遠處停留的馬車都因模糊不清的影子憑空放大了許多倍。
倚靠在馬背上的人在見到李言瑾的那一刻,飛奔而來。
李言瑾朝他笑笑。
來人似在風中立候多時,渾身止不住地打顫。
“小瑾。”魏川冶忽然緊緊抱住了他。李言瑾一個激靈,果然整個人都凍成了冰塊兒。
“嘿嘿,大表哥。”李言瑾傻笑地拍拍他的背,不覺有些脫力。嗒嗒的馬蹄聲響起,車軲轆一輪一輪壓在路面,不緊不慢地更顯幽靜。
不多時,李言瑾就要坐上初雲拉來的馬車,沿著深黑的護河穿過繁鬧的街市聽一重重門衛的問安,這就回去了。回去麼?用元翊的話講,大約也是“不見得有好與不好”的。
有人從府裡趕出來,定在了李言瑾與魏川冶身後。
魏川冶下意識勒緊了胳膊。
“要仔細查清楚他麼?”耳邊響起低沉而戒備的詢問。
李言瑾輕輕搖搖頭:“我大約猜得出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30
30、婆娑·詣世 。。。
送走陸施琴的翌日一早就有太監捎口信來,說皇上身子仍是不爽,前些日子給八殿下下了道聖旨,今兒朝上讓六殿下代著宣了。可八殿下從來不上朝,六殿下也就忘了個乾淨,等散了朝才想起來,一時又走不開,只有請元大人帶來。這會兒元大人該要到了,請八殿下趕緊收拾收拾。
李言瑾揉揉眼,好容易坐起來卻又倒下,小太監不敢多言,只有等褥子裡鬧得沒暖氣,李言瑾自己下床才行。
折騰老半天,李言瑾總算滿肚子怒氣地醒了,誰知等來的卻非元翊,而是他六哥的媳婦陳芍烈。
“八弟好東西真是不少。”陳芍烈一進來就明目張膽地在櫃子上東翻西找,掂了掂琉璃獅子又隨手放回去拿起別的把玩,“方才進來時我數了數,你宮裡七品以上宮女有五人,其餘十七人,還不算打砸的。皇姐倒不是怪你血氣方剛,只是讓內務府管事難做人也不好。我瞧著給你留幾個,你自個兒挑好了一會兒讓總管的姑姑把其餘的帶走。說起來怎不見琴妃娘娘的人?”
李言瑾靴子還沒套上,就聽她囉囉嗦嗦一大串話蹦出來,剛開口底氣就差了那麼點兒:“你個大姑娘跑來我屋裡做什麼?”
“我又不是找你。元大人怎還不來?都等著他呢。”陳芍烈從懷裡掏出面小銅鏡,理了理儀容。
“你要找他上哪兒不成?非到我這兒來。”
“八弟不知一入侯門深似海?都像你夫人般鬧點小脾氣就回孃家住個十天半月的,那還了得了?算了算了,我怎會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