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不知所起的一往情深。鳳頭豹尾嘛,總比虎頭蛇尾心有不甘強,你覺得怎麼樣?”
我木然地看了她一會兒:“我覺得你太損了。”
然而不管怎麼說,葉尋尋都是比我看得長遠的。
即使她字字戳心,也不可否認她說得的確有道理。在十五歲生日之前的一個月裡,我每天都要被葉尋尋抓住手臂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洗腦一次。其產生的後遺症之一就是我終於在一天晚上不堪忍受地做了噩夢。夢到的正好是我十五歲生日那天,顧衍之依慣例給我舉辦聚會。我穿著新的白色連衣裙,在顧宅中向顧衍之表白。我心跳如鼓,卻看到他的臉色本來微微帶笑,到後面便漸漸冷下來。一直等到我說完,忽然一抬手,拎起我的後衣領,將我從二樓窗戶毫不猶豫地丟了出去。
我猛然醒過來。
我坐起來,勉強拉開床頭的燈光,覺到口乾舌燥的恐慌。捂住胸口大口喘氣,忽然聽到有人敲了敲我的臥室門。
下一刻有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帶著一點不緊不緩的溫柔:“綰綰?”
我忽然鎮定下來。
門外的顧衍之再次喚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定了定神,下床開門。
臥室內昏黑黯淡,只一開門,便有走廊柔和如金絲絨般的光線鋪展進來。顧衍之站在門外,一隻手維持著要敲不敲的姿勢,在我開門的一瞬堪堪停住;穿一件淺色休閒襯衫,兩顆領釦解開,有幾分慵懶的意味在。
他身上有淡淡酒意,可見剛剛才從外面回來。另一隻手中握著塊嗚蜩一般大的碧玉,明黃色的流蘇自手心垂下來,襯得手指愈發修長瑩潤。我未與任何人說過,我其實一直很想擺弄一次顧衍之的手,無論彎曲微蜷,皆是優美好看。
顧衍之低頭看了看我,嘴角有點笑容,睫毛深長,在柔和燈光下顯得模糊而溫柔:“發噩夢了?”
我說:“你是喝醉了嗎?”
他笑微微地看著我:“我看起來像是喝醉的人?”說完又問,“你做了什麼夢?”
我仰頭望了他一會兒,說:“幻想,錯覺用一個英文單詞怎麼說?”
他的眉毛輕輕一挑。他做這個樣子,平時便比常人好看許多。此刻眼角眉梢帶了兩分春意,更是遠較往日的好看。可我一直最著迷的是他的英文發音,端正方圓的牛津腔,每一個吐字都優雅得恰到好處,婉轉起承之間仿若母語一般:“fantasy。”
他將每一個字母都給我緩緩拼了一遍,然後又將發音重複了兩遍:“fantasy。記住沒有?”
我自然記得。我根本沒有忘。只是隨口問一問罷了。
將一個單詞重複發音三遍,這是顧衍之自給我補習英語以後養成的習慣。一開始單純是因為要糾正我的每一個單詞發音,然而就像這世上的許多事,初衷和結果總是陰差陽錯。等到我已經將音標模仿得很清楚了,我仍然一度故意將單詞唸錯,這回所想的,只是存了心要聽顧衍之再念兩遍。
我有些失神,沒有提防額頭被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我回過眼,顧衍之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好笑:“究竟怎麼了?”
我小聲說:“過兩天是我的十五歲生日。”
“我知道。”他的手撥弄著流蘇,臉上有點笑容:“這次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
“我要什麼你會肯給呢?”
“這個要先你說一說才行。”他仍是清清淡淡的笑容,“總要是我可以辦得到的東西,你說是不是?”
他說成這樣,每次的禮物卻總是超出預期的貴重。只是顧衍之從來都將這些東西送得很輕鬆。前年生日宴會,他在牽著我下樓前,將一顆小拇指大的淺紫色透明石頭系在我脖頸上。那塊石頭璀璨剔透,燈光下稍微轉一轉,就晃得令人移不開眼。我問他這是什麼,他隨口說:“玻璃珠子,好看麼?”
以至於我當真就戴著那顆玻璃珠子下了樓。然後在不知所謂中差點被一眾目光尖銳刺穿。後來找到食品區的葉尋尋,她正在那裡奮戰焦糖布丁,抬眼看到我脖子上的項鍊,差點將布丁嗆出大半。
過了一會兒她恢復鎮定,指著我脖頸說:“這就是顧衍之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我捻著那串項鍊:“啊。玻璃珠子,好看麼?我個人覺得還是挺好看的。”
她剩下小半布丁也差點嗆出來,半晌面無表情道:“那你把這顆玻璃珠子送給我行麼?我拿我所有項鍊給你換。我還有一串正宗紅珊瑚呢。”
我說:“你喜歡?”
葉尋尋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