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循著妖怪屍骨的味道去看看食骨之井,卻不料在行進途中看到了一棵根系虯結的參天古木,並且它的模樣真是該死的熟悉! 殺生丸的眼睛微微睜大,金眸一瞬間充斥著驚訝的情緒。饒是過去幾十年,可難得的夢行場景還是沒讓他忘記。他依然清晰地記得,“他”站在樹下,而樹上插著鐵碎牙…… 沒忍住,他走上前去。可古樹就是古樹,即使與夢中長得一模一樣,但它的身上並沒有插著鐵碎牙,甚至連個刀疤也無。 怎麼會?鐵碎牙呢? 一時間,妖界的各種障眼法、結界和異空間的破戒之術在腦海中閃過,殺生丸頭一次催動月曜支的血脈力量,抬手按在了御神木上。妖力一遍遍輸入,御神木一遍遍反饋力量,在經過一輪又一輪的力量交換後,殺生丸睜開了眼,眉頭緊蹙。 答案是“沒有”。 這棵樹從上到下都寫著“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明白”,而且,它身上也沒有鐵碎牙或者墳土的味道。 殺生丸:“沒有嗎?” 可大妖的夢行不會出錯,所以究竟是哪裡不對?是找錯了樹,還是找錯了時間? 等等,時間? “沙沙沙……”風大了些,吹下無數落葉。殺生丸自落葉中仰頭觀望,透過斑駁又細碎的陽光,他在思考鐵碎牙為何會在樹上的變故。 為什麼? 他想不通。 但他習慣了靠樹休息,御神木高大又古老,根系眾多又汲地氣,正是適合小憩的好地方。於是他乾脆靠坐下來,閉目沉思,他並不擔心半妖會找不到他,要是找不到,她多半是把他忘在這個村子裡了,呵。 四周靜悄悄,頭頂只有松鼠亂爬的輕響。 殺生丸琢磨著刀的事,反覆回憶著“自己”腰間掛著的兩把刀,一把是天生牙,另一把從未見過——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必須得到另一把刀,才能解開一切之謎? 就這般思量著,殺生丸的思緒越陷越深,腰間的天生牙正發出一陣陣輕顫。可他沒有反應,當外界環境絕對安全時,他身為大妖的本能不會設防。 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地,殺生丸的意志沉入了夢境深處。可以說,這也是月曜支血脈的能力之一,他確實擁有“追溯”的力量,可這力量一經使用,消耗的妖力比用一次蒼龍破還要多。 幸而,他不缺妖力。 不知過了多久,殺生丸感覺到他又站回了夢境中的地方。第一次來靠得是契機,第二次來靠的是能力,而現在,他追溯至此,體內的妖力在飛快流逝。如果不在此期間弄明白一些事,那麼有些謎團還會籠罩他許久。 仰頭,又是一個朔夜。 抬眸,同樣的御神木,同樣的他“自己”,不同的是樹上的鐵碎牙已被取下,正別在“他”的腰間。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站在御神木下的【殺生丸】轉過頭,冰冷地注視著身後的自己。許是成年犬妖總有好鬥的本性,【殺生丸】的手摁在了鐵碎牙上,大有拔刀一揮將自己轟個粉碎的冷意。 可他沒有這麼做。 他的手沒有移開鐵碎牙的刀柄,開口道:“在我不打算殺你之前,滾。” 聞言,殺生丸氣笑了。這話他時常對別人說,還是頭一次聽“自己”對自己說。幾個意思,對方是把他當成雜碎了? 殺生丸開門見山:“鐵碎牙在哪裡,你腰間的那一把刀又是什麼?” 【殺生丸】:“你的眼睛只看得見刀嗎?”他冷笑出聲,“多麼可悲啊。”一心追逐力量最後卻被力量愚弄的我自己。 殺生丸也是嘴毒:“不看見刀,難道還能看見你?” 【殺生丸】:“弱到只能靠言語攻擊,你真是可悲至極。” “可悲的不見得是我。”殺生丸狠起來連自己都懟,“又是朔夜,每一個朔夜你都會來這裡,是為什麼?看上去真可悲啊。” 【殺生丸】笑了,冷然又意味深長:“你不會等太久,最多一百五十三年,站在這裡的人就變成了你。” 殺生丸:“什麼意思?” 【殺生丸】已是不準備多留了,他彆著三把刀轉身,道:“朔夜是半妖的忌日,御神木是半妖的墳冢。你最討厭的人死了,父親的汙點消失了,你開心嗎?” 這一刻,殺生丸的瞳孔驟縮,脫口而出:“什麼?” 他原本不是抱著戰鬥的心追溯至此,可現在,他的手幾乎是抓向了腰間,卻抓了空。他才記起到場的只是靈魂,而非本體。想用武力追問,完全不可能。 殺生丸沉下心來:“半妖是怎麼死的?說清楚!” 【殺生丸】:“被鬼殺死。” 留下這麼一句話,【殺生丸】再無回應,轉身朝著遠方走去,很快沒入了深濃的夜色中。而在他身後,殺生丸的心緒稱得上起伏劇烈,銀髮落下,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