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而又厭惡地瞪著她。
“你認為這很好玩是嗎?要是你發現我醉成那樣,根本沒有意識到——”
“我其實意識到了。”薩曼莎說。
她拒絕成為雪莉,用禮貌的謊言織成帶花邊的桌布,把一切都遮蓋起來。她想要誠實,她想刺透那層將她曾經愛過的那個年輕人厚厚地包裹起來、讓她再也無法辨認的自鳴得意。
“你其實意識到了——意識到了什麼?”邁爾斯問。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尷尬和懊悔,他的那點兒心思如此明顯,薩曼莎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其實意識到我在吻他。”她說。
在他的注視下,她的勇氣一點點溜走了,因為她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如果闖進去的是萊克西怎麼辦?”
薩曼莎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到萊克西可能知道這件事,她就想逃跑,再也不回來——要是那男孩告訴萊克西怎麼辦?他們是同學。她忘了帕格鎮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見鬼,你到底是怎麼了?”邁爾斯說。
“我……我不快樂。”薩曼莎說。
“為什麼?”邁爾斯問,又很快補充道,“是因為你的店?對嗎?”
“有一點。”薩曼莎說,“但我討厭住在帕格鎮。我討厭整天跟你爸媽待在一起。而且,有時候,”她慢慢地說,“我討厭一睜開眼,看見身邊是你。”
她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可他卻只是平靜地問:“你是說你不愛我了嗎?”
“我不知道。”薩曼莎說。
他穿著件開領襯衫,看上去瘦了些。很長時間以來的第一次,她覺得在餐桌對面那個漸漸衰老的身體裡瞥見了某個熟悉的人。而且他還想要我,她驚奇地想,記起了樓上鏡子裡自己憔悴的面容。
“但是,”她補充道,“巴里·菲爾布拉澤死去的那晚,我意識到你仍然活著時,我是高興的。我想,我當晚夢到你死了,然後我醒過來,聽見你在呼吸,我很高興。我知道。”
“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就是這個?你很高興我沒死?”
她錯了,他並不是不生氣,只是太震驚了。
“你想對我說的就是這個?你在我父親的生日派對上偷腥——”
“如果不是發生在你老爸該死的生日會上,是不是就好多了?”薩曼莎心中的怨恨被他的怒火點燃,衝著他喊道,“真正的問題是不是因為我在媽咪和爹地面前讓你丟臉了?”
“你在親一個十六歲的小男孩——”
“也許他是以後許多箇中的頭一個!”薩曼莎尖叫道,猛地從桌旁起身,把杯子扔進了水池,摔斷了上面的把手。“你還不明白嗎,邁爾斯?我受夠了!我討厭我們的狗屁生活,我討厭你該死的父母——”
“——你倒是不介意他們為女兒們的教育掏錢——”
“——我討厭你在我面前變成你老爸的樣子——”
“——胡扯,你只是不喜歡在你不高興的時候看到我快樂——”
“而我親愛的丈夫根本他媽的不在乎我有什麼感覺——”
“——你能做的事很多,可你寧願坐在家裡生悶氣——”
“——我再也不打算坐在家裡了,邁爾斯——”
“——我不會因為想為社群出力而道歉——”
“——好吧,我當時的話是認真的——你不適合接替他的位子!”
“什麼?”他跳了起來,把身後的椅子撞倒在地。薩曼莎正大步朝廚房門口走去。
“你聽到了,”她喊道,“就像我在信裡說的,邁爾斯,你不適合接巴里·菲爾布拉澤的班。他是真誠的。”
“你的信?”他說。
“是的。”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是我寄了那封信。那天晚上,你在跟你老媽講電話,我喝多了。而且,”她說著拉開門,“我也沒投你的票。”
他臉上的表情讓她不安。她衝到門廳,把腳伸進第一雙能找到的鞋——是雙木屐,在他追上來之前出了家門。
9
這趟公共汽車之旅又把克里斯塔爾帶回了童年。她曾經獨自一人,天天坐公交車去聖托馬斯上學。她知道什麼時候能看見老修道院;當它出現在視線內時,她指給羅比看。
“看到那個廢城堡了嗎?”
羅比很餓,但坐在公共汽車上的激動稍微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克里斯塔爾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她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