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轉來的。這時,侯士珍公開了他的共產黨員的身分,他在同口、馮村一帶,和孟慶山組織抗日遊擊隊,後稱河北遊擊軍。孟慶山是蠡縣人,1931年參加過寧都暴動,經過長征到達延安,“七七”事變時,他正在抗大學習,受黨中央派遣,回冀中開展敵後抗日工作②,是冀中抗戰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風雲初記》裡對他做了細緻、生動的描繪。
河北遊擊軍成立以後,孟慶山任司令員,侯士珍是政治部主任。侯士珍的信,邀請孫犁到滹沱河北岸的肅寧看看,那裡駐有抗日軍隊。孫犁於次日即整裝——那不過是穿上一件灰色棉袍——赴安平縣城,家裡不放心,令堂弟陪去。在縣城,見到縣政指導員李子壽,轉達司令部電話:讓隨楊隊長隊伍前去。這是新收編的一支隊伍,楊隊長土匪出身,隊伍也不整飭,長袍、袖手、無槍者很多,一路上散漫無章,安平距肅寧只有七十華里,孫犁騎馬,至晚才到。司令部有令:楊的隊伍暫住城外。孫犁隻身進城,至城門被崗兵用刺刀格拒,這種戰時情景,給了他一種異樣的感覺。經聯絡,先見到政治部宣傳科的劉科長,很晚才見到他的老同學侯士珍。
肅寧城內大街,燈火明亮,人行如織;抗日隊伍歌聲四起,威武雄壯;飯鋪酒館也都家家客滿,鍋勺相擊、借酒行令之聲,不絕於耳。顯然,在這個有抗日戰士駐防的縣城內,人們獲得了一種安全感;他們盡情而大方地享受著這種安全感,雖然人人都明白,一場更殘酷的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了。
()
侯士珍同愛人帶著孩子茜茜,住在一家地主的很深的宅院裡,身邊放著上好了子彈的盒子槍。第二天,他對孫犁說:“這裡太亂,你不習慣。”他便託呂正操的閻參謀長,帶孫犁乘卡車去安國縣。那天風大,他又取來一件舊羊皮軍大衣,送給孫犁路上禦寒。到了安國,又見到閻素、陳喬、李之璉等過去的同學、同事,他們都在呂正操的政治部工作,有的還住在孫犁父親所在的店鋪裡。朋友們見面,自然很高興。不安的倒是孫犁的父親,他看見兒子披了一件軍大衣,還以為他投了八路軍呢。
隨後,孫犁同父親回到東遼城,在人心惶惶中度過了一個春節。1938年初春,人民自衛軍司令部移駐安平縣黃城一帶,那裡正是孫犁的岳家。就在這時,“李之璉,陳喬到家來訪,並作動員”①。這樣,孫犁就在這年春季正式參加了抗日工作。他仍然穿著那件灰色棉袍,頻繁地往返於東遼城和安平縣城之間,從事抗日宣傳方面的工作。
他首先在家裡編寫了《民族革命戰爭與戲劇》這本小書,由政治部作為檔案油印發行。令人感興趣的是,在多年的歷史動亂中,居然保留了一個複製本,使人們得以親睹它的“戰時風采”:
前奏。
上篇:一、民族解放戰爭與藝術武器;二、戲劇的特殊性;
三、中國勞動民眾接近的戲劇;四、我們的口號。
下篇:一、怎樣組織劇團;二、怎樣產生劇本;
三、怎樣演出。
接著,他又選編了一本題名《海燕之歌》的詩集,收中外進步詩人的作品,在安平鉛印出版。因為當時人力、物力都很匱乏,主事者還受到剛上任的冀中區黨委書記黃敬的批評,以為這並非當務之急。不過,這本有著紫紅色封面的厚厚的詩集,連同因為印刷技術問題留在封面上的一個螺絲釘頭的花紋,畢竟給抗戰的文化工作壯了行色,留下了紀念。
後來,政治部宣傳科介紹他去找路一。路一住在鄰近的侯町村,正在組織一個編輯室,很需要他這樣的人去工作。孫犁這樣記下了他和路一見面的情況:“初見面,給我的印象太嚴肅了:他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冬天的軍裝外面,套了一件那時鄉下人很少見到的風雨衣,腰繫皮帶,斜佩一把大盒子槍,加上他那黑而峻厲的面孔,頗使我望而生畏。”①在後來他和路一相處的日子裡,他們很熟很要好,他知道路是很熱情爽快的人。
在編印《海燕之歌》的同時,孫犁寫了《現實主義文學論》,發表在《紅星》雜誌(路一主編)第一期上。“這談不上是我的著作,可以說是我那些年,學習社會科學和革命文學理論的讀書筆記”②。在這之前,他在子文鎮街頭上認識了王林。王林是那時冀中地區資歷較深的作家,他生於1909年,衡水縣人,30年代在青島大學外文系讀書時任該校地下黨支部書記,還是黃敬的入黨介紹人。後逃亡上海,加入了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孫犁在《大公報》副刊上,曾經讀過他的作品。現在,王林讀到了孫犁的《現實主義文學論》,因其中引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