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為什麼?
梁晉生說,我一定要請你吃一頓飯了,要不然也太便宜我了,是不是?
茹嫣一看時間,才四點多鐘,便問,現在是吃飯的時間嗎?
梁晉生說,我就只有這個時間。
茹嫣見他很堅決,只好換了衣服下樓,換衣服的時候,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穿上了江曉力帶她買的那一身,心想,花了幾千塊錢,總得穿幾次。豁出去了。
梁晉生見了,果然眼睛一亮,壞笑說,賞心悅目啊!
茹嫣便推說是江曉力的傑作。
梁晉生說,這個大媒真是周全,扶上馬還送一程。
走到車邊,發現是他的司機開車,就是上次送餃子來的那位。茹嫣這才覺得自己這一身有些刺眼。看來市長是不想遮蓋此事了。茹嫣只好和他一起坐到後排。上車後,梁晉生說,這是羅師傅。茹嫣說,見過的。梁晉生用一張紙片寫下一個電話,遞給茹嫣說,以後找我找不到,就打羅師傅電話。有時候我要關機的。說完,就把茹嫣的手抓住了。茹嫣一慌,看看後視鏡,後視鏡早給翻了個角度。
一路上,梁晉生就這麼抓著茹嫣的手,沒有說什麼話,很疲倦的樣子。有生人在場,茹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就一路上任他抓住。
車子七拐八拐,來到一條僻靜的小街上,這是都市裡儲存得比較完好的一條舊時小街,房屋多是歐式的,歷經百年,雖然有些風蝕,有些剝落,但那華貴堅實都還在,那些原裝的花飾也都還在。茹嫣小時候,曾在這樣類似的街道類似的房屋裡住過幾年,就有一種突然看見童年的激動。
車在一幢三層洋樓前停下。樓前有一座小小的院子,叫它院子只是它像院子一樣有一堵牆,其實只是將洋樓和人行道隔開來而已。院子扁橫,與樓房同寬,種幾棵樹,放幾輛腳踏車就已經滿了。茹嫣正在狐疑何以帶自己到一戶人家來,梁晉生說,就這裡——這家女主人做得一手好魯菜。說著就和茹嫣踏上幾級臺階進去。
邊廂房裡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先生聽見響動就出來了,熱情地叫了一聲梁市長,便讓他們樓上請。那老先生西服革履溫文爾雅的,不多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說著一口上海腔普通話。上了一道很寬的木樓梯,是一間寬闊敞亮的廳堂,廳堂的大窗戶臨街,放著幾套咖啡桌椅。老先生將兩人引到一間房裡,讓座,沏茶,還有古典音樂隱隱約約繚繞著,也不知是從何處發出的。房間的佈置就像居家的小客廳,書櫃,花架,古董格,沙發,茶几,茶水櫃,各自放著該放的一些物件。
老先生問,現在就上菜嗎,梁市長?
梁晉生說,上。
老先生離去後,茹嫣問,你還沒有點菜呢?
梁晉生說,這裡的菜是要預先點好的,點好之後,他們才去採買。
茹嫣問,這是個什麼地方?朋友家?
梁晉生說,餐館啊,不過說餐館又好像不準確,叫它私家餐屋吧,它沒有名字的,一般也不對外。
正說著,一個儒雅的女人進來,操一口地道老北京話說,梁市長來了,就兩位嗎?
梁晉生說,就兩位。
女人說,那菜怕多了。
梁晉生說,多點了幾個,吃不了,打包。我這帶來的是個山東姑娘呢,平日哪吃得到這樣地道的魯菜?
女人說,行,您說打包我就踏實了。稍等就來。
說著就離去了。
茹嫣正想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沒有那種店主的殷勤,便是面對市長,舉止言談也很有分寸。梁晉生就說了,今天給我們當廚孃的這位,是一個大學教授呢。
茹嫣聽了一驚,教授來開這種小餐館啊?
梁晉生說,小餐館?可不小啊,就是那些外國領事啊,專家啊,跨國公司總裁啊,要來吃也得排隊呢。她一天就只做晚餐兩席,一週只做二四六三天,比那些專家門診還難掛號。
梁晉生就說到此人背景。說她家祖上幾代人都是做宮廷御膳的,清代御膳的主菜就是魯菜。到了她這一輩才沒幹這一行了。但是多年來的家傳手藝耳濡目染道聽途說,身上就有了靈性。退休後,拿了先人留下的菜譜,嚴格按譜製作,果然不一般。有朋友們來,也讓他們嚐嚐當年皇上太后吃的玩意,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後來乾脆就做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收費很貴,愛來不來,沒有熟人介紹,不接受陌生人的訂單。還有一條,不開發票,要吃私人掏腰包。沒想到這樣反倒更緊俏。到這裡來吃一餐飯,成了一種身份和品味的象徵。有食客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