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與不安。
林炎城嘆了口氣,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芳夏沒那麼嬌弱。”
賀雲逸看著肩膀上,那隻蒼老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如蔓藤; 想到岳父這麼大年紀為了讓他出來從縣城趕到省城,心中越發愧疚,他打起精神,扶著林炎城的胳膊; 輕聲道,“爹; 我讓您操心了。”
林炎城沒有怪他; 就像他原以為小六隻要安安份份當自己的老師就一定能躲過暗害,可惜他低估了人性的醜陋。
“都怪我。如果我一力阻止,讓小六待在鄉下; 或許他就不會被那些老師舉報了。”他是真沒想到那些人居然會這麼壞。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就胡亂給別人安罪名。小六平時跟那些老師不怎麼來往; 一直都是特立獨行的,剛好可以被人當成擋箭牌。
賀雲逸心裡更痛,小六的工作還是他幫著找的; “爹,都怪我!”
林炎城說完,察覺到賀雲逸身體僵了僵,忙拍拍他的手,“不怪你。說到底,還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想讓小六成長,芳芳想讓小六多掙些錢。你想幫小六,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賀雲逸搖了搖頭,“可是那封信確實跟我有關係。”
他平時都待在研究室,一次都沒去過小六的學校,他那些同事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所以那封信絕對不會是小六同事寫的。認識他,又知道林建華這個名字,多半是住在家屬區的鄰居們。
小六經常去他家吃飯,那些人知道小六的名字一點也不奇怪。
所以那信多半是針對他的,小六不過是順帶。
他能想到,林炎城自然也想到了,“你倆到底得罪誰了?”
那些同事指認,小六已經抗下來了。可那封信的瞄頭對準的是賀雲逸。如果不把舉報人查出來,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封,第三封……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江峰林這種糊塗人多半還會把人扣留。
賀雲逸也想不通,“我沒有得罪誰啊。跟同事們的關係也都挺好的。”
研究所的同事們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不存在那種沽名釣譽和小心眼的。多數都是用事實說話。
再加上,他是跟大家一塊研究的,成果也是屬於大家的。應該不會有人嫉妒他才對?
林炎城想到那封信,突然道,“我記得那封信好像有點特別。你有沒有留意?”
賀雲逸被審查的時候,也親眼見過那封信,“沒有什麼特別啊。就是字型幼稚了一些。”
“你沒注意到嗎?那封信居然有個錯別字。對方好像把你的名字給寫錯了,‘逸’寫成了結義的‘義’。”
賀雲逸仔細回想了一下,別說,還真是!名字好像還真的寫錯了。
賀雲逸搖了搖頭,“可是這又能證明什麼呢?說話說的是音又不是字。哪怕對方寫錯了字,也能看得出來,那人寫的就是我。”
林炎城提醒他,“你們研究所都是有文化的人。他們娶的媳婦也多半都是有文化的。你仔細想想有沒有識字不多的人家?”
賀雲逸仔細回想了好一會兒,“好像是有一個。我同事他媳婦從鄉下來的,識字不多,經常被人嘲笑。後來她為了不給自己丈夫丟臉,就跟芳夏學認字。字寫得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新手的字總歸好不到哪裡去。”
“你剛剛也說了那字很幼稚,是不是有這個可能?”林炎城越想越覺得可能。
賀雲逸還是不敢相信,那個大姐看起來人很不錯,沒什麼心眼,除了腦袋笨一點,學字不快,倒也沒有別的毛病。但是芳夏脾氣好,又有耐心,教她的時候,並不嚴厲。
他不相信對方不僅不感激,反而要報復他們一家。
這不就跟白眼狼沒什麼兩樣嗎?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就到了家。
院子裡,有許多人都伸著脖子往他們家門口看,但是沒一個主動湊過去的。
賀雲逸看到剛剛懷疑的大姐正被自己丈夫拉著,她滿臉焦急,“孩子他爹,你就讓我看看吧。芳夏還不知道傷心成什麼樣呢。”
“去什麼去!他們家可是出了勞改犯,你還去看她,你是不是想害我也被工宣會的人抓去啊?”
“沒有!我就是想幫幫忙。芳夏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怪可憐的。”
“她可憐!等你去了,誰來可憐我們家。”說完,他甩開自家媳婦的袖子一轉身就想往屋裡去。
視線剛好與站在院門口的賀雲逸碰到一起。
兩人怔愣了好一會兒,那人尷尬得扭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