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四品是分水嶺,多少人出生入死大半輩子都未必能混到這個位置,可牧清寒如今才二十四歲就已經將其收入囊中,未來還有漫長的幾十年,踏入三品之列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可接到聖旨的牧清寒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因為聖人對盧昭的安排,很明顯是存了點兒離間的心思。
兩人是同科,又是好友,當初一個狀元一個進士的差距已經足夠懸殊,如今幾年過去了,非但沒能拉近,反而越發大了:
軍都指揮使和都頭,其中相差何止天地!
非但如此,聖人竟還將他們二人安排在同一軍中,直接叫自己做了盧昭的上司,竟還隔了好幾級!如此天長日久的,莫說心胸狹隘者,便是原本親近的好友,只怕也要生出些嫌隙來了。
牧清寒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找盧昭說些什麼,那頭卻已經先一步送了一封信,雪白的信紙上只有墨跡淋漓的一行大字:
“我信你,莫多想!”
只有六個字,牧清寒卻盯著足足看了小半個時辰,就連杜瑕什麼時候過來了都沒覺察到。
杜瑕順著他的手往紙上看了一回,也是沉默無言,良久才嘆道:“盧大哥當真是難得灑脫男兒,端的真君子。”
牧清寒回神,苦笑一聲,將那信紙往蠟燭上點著了,親眼看它化成灰才嘆息道:“卻是苦了他。”
以盧昭的才幹為人,當個指揮使也足夠勝任,如今卻只落得區區一個都頭,怕不是侮辱!
杜瑕也覺得十分不忍心,又不免暗中抱怨,聖人此舉未免有些太過下作了。
莫非真是年紀越大,心眼兒越小?你已經將人家的兒子兒媳壓在京城做人質,怕是插翅也難飛,便是優待一些又如何?偏偏弄到這般田地,真不怕什麼時候惹惱了盧老將軍?
這個念頭一出,杜瑕登時就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一張嘴,竟呆了幾絲顫音,道:“莫非,莫非聖人是故意的,意在逼反盧老將軍,他好名正言順的絞殺、清理?”
牧清寒也被她這種猜測驚了一跳,沉吟一回,還是緩緩搖頭,道:“我覺得應當不至於吧,若真想逼反,還有許多更為隱蔽更為便捷有效的法子,卻是沒必要做的這樣明晃晃的惹眼。”
聽他這麼說,杜瑕才稍微放下心來,只是對聖人的不滿卻更上一層。
過了會兒,牧清寒又道:“對了,眼前卻有另一樁事須得同你商議。”
原來如今開封城內外東南西北分別各駐紮著八軍兩萬,共計八萬禁軍,牧清寒被分到的第三軍同第一二四五軍都在北郊山上,距離如今他們家所在的房子不遠不近,騎馬一個來回也要大半個時辰,而練兵卻也要早出晚歸。如此一來,若不搬家,牧清寒恐怕每天都要吃睡不安,夫妻二人恐怕也沒什麼時間聯絡感情;可若是搬家,住到軍營地家屬院,各方面條件定然沒法同城內相比,他又覺得有些委屈了妻子。
杜瑕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聽了這話反而笑了,道:“這有什麼,我自然要與你同去的,難不成要做異地夫妻?左右都是開封轄下,苦能苦到哪裡去?這樣你出入也便宜,你我也能輕快說話。若你什麼時候忙了,或是我在城外待的煩了,反正咱們這頭也有房子,或是直接回孃家,我想回來住也就回來了,坐車也不過一個時辰,怕什麼?”
見她絲毫不顯得勉強,牧清寒忍不住摟著她親了一口,又道:“如此最好,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也不願意委屈你,若你想留下,我日日往來倒也不難;可既然你願意同我去,那當真最好不過了。”
杜瑕聽了就捶了他一把,又笑道:“什麼有主意,也不至於在這上頭拿主意,不然倒顯得我多麼矯情似的。趕明兒你若鎮守邊關,我自然也二話不說跟著的,這又怕什麼?你呀你,真是該擔心的不擔心,也不怕給人笑話。”
牧清寒摟的更緊了,聞言也笑了幾聲,胸膛劇烈震動,完了也自我打趣道:“除了你,我當真是沒人在怕的,能逗你笑一笑,倒也是我的功勞了。”
兩人笑了一陣,卻聽杜瑕又道:“哎呀,卻忘了植兒,他半月家來一趟可怎麼著?”
牧清寒滿不在乎道:“他也那麼大的人了,趕明兒也就娶媳婦了,你還擔心個甚。再說城中宅子還在呢,他自去歇息便是。若實在有什麼事,便是來北郊軍營也使得,報了名上來,誰還不許他進怎的?”
這都什麼呀,杜瑕直接噴笑出聲,覺得牧植這孩子攤上這樣的叔父……其實也挺不靠譜的。
什麼宅子還在,當人家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