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自由換回了我的自由,他為我默默付出了一輩子……他到死都不肯對我說一個字,他到死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他選擇悄悄地離開,不願意讓我看到……他總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給我……浩然,為何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我著想?”寒芳五臟俱裂,號啕大哭起來。
“我知道,我現在全知道了。”秦煜不停地安慰著她。
秦煜等到寒芳哭累了,低聲請示道:“娘娘,您說怎麼辦?是按他的遺囑還是厚葬?”
寒芳哭得頭昏腦漲,低頭思量片刻,悽然說:“按照他的遺囑辦。”
“是!”秦煜默然點頭。
寒芳從李斯的府衙出來,走在街道上。她只覺得咸陽的街道一下子變得那麼陌生,那麼遙遠,那麼灰濛濛冷冰冰。街上的行人似乎也窺破了她的心思,投來憐憫和諷刺的目光。
嬴政——我的丈夫,你究竟有多少事在騙我,你究竟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寒芳想到這裡打了個寒戰。她感受到的不僅僅是痛苦、愧悔,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冷酷,她的心像泡在冰水裡一樣,徹骨的冷,好冷……
寒芳回到豆坊,戀戀不捨地再看浩然一眼。
浩然的臉上還帶著遙遠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已經不屬於這個塵世。
寒芳像個木偶一樣呆呆地站著,麻木地看著有人給浩然淨面、梳頭。
有人要給浩然更衣,秦煜上前阻止,低聲讓那人退下。
高高的柴堆架起,幾個人過來抬浩然的遺體。
“浩然!”寒芳心膽俱裂,撕心裂肺地慘呼一聲,抱著浩然的身體,頓足捶胸,放聲痛哭,失去控制。
秦煜傻傻地看著,默默地流淚,終於忍不住捂住臉,淚水滂沱而下。
寒芳哭得昏厥過去,眾人慌作一團。
寒芳醒來時浩然的遺體已被火化。秦煜雙手恭敬地把骨灰罈捧上。她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罈接過來,緊緊抱進懷裡。抱著冰冷的骨灰罈,寒芳再也找不到往日溫暖的感覺。
樹上的桃花已經落盡,落入泥土裡化成春泥。地上殘存的花瓣也被風捲得沒有一絲痕跡。桃花樹下,還是那個几案,几案邊的蒲席還是往日的模樣,可那張明媚的笑臉已經永遠地消失了。
寒芳淒涼地笑了。她抱著骨灰罈,緩步進到屋內。
她把牆角的牌匾拿起來,習慣性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快樂”二字上。她翻過牌匾,赫然發現每一個“愛”字都是紅的,暗紅的顏色刺人眼目,震懾心靈。
寒芳突然明白了浩然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這一定是浩然的鮮血,這每一個字都是被鮮血染紅的。
秦煜立在她身後悽然說:“他在遺囑裡讓把這塊匾也燒了,末將擅自做主沒有燒。”說完識相地退到屋外。
窗外漸漸黯淡下來,月亮把樹影投到窗紗上,好似繡上的一樣。
寒芳抱著牌匾感覺像抱著浩然的身體。她用手指描著浩然的筆跡,牌匾上寫滿的“愛”是浩然生命的訴說,他在用生命書寫對她的愛。
寒芳低頭看看懷中的牌匾,再看看一旁的骨灰罈。小小的骨灰罈孤零零地擺在几案上。窗外,清冷的月光灑在几案上,照在骨灰罈上,顯得格外的淒涼。
寒芳顫抖著手,把骨灰罈抱起來,抱在懷裡。她輕喚了一聲:浩然!彎下了腰,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寂靜的深夜,寂靜的房內,只聽見嚶嚶的哭泣……
窗紗漸漸泛白,天快亮了。
寒芳抱起骨灰罈開啟房門,緩緩走到院內。一夜之間,院內的幾棵桃樹長滿了嫩綠的新芽。
寒芳抱著骨灰罈在院內緩緩走著,回憶著一點一滴的過去。
寒芳輕輕撫摸著石磨那上面似乎還有他的溫度。
總覺得浩然就在身邊,她看見他剛裝好豆腐挑起扁擔站在門口衝她笑著招手。
“浩然!”寒芳欣喜地叫道,撲過去,可是一走近,浩然就消失了,只剩下懷裡冰冷的骨灰罈。
院外傳來腳步聲,院門“吱呀”一聲開啟,走進一個人來,秦煜走上前無聲地阻止。
寒芳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愣住了。她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輕呼一聲:“青?”
青看到寒芳失魂落魄的神情一愣,問道:“芳,你怎麼了?”
秦煜見她認識來人,閃身退到一旁。
寒芳恍恍惚惚地問:“青,是你嗎?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