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霧氣比剛才淡了一些，少了些神秘，卻多了幾分鮮麗的色彩。姬輿走得不緊不慢，不停地用竹竿劃拉前面的糙叢。我隔著一步跟在他後面，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距離這樣近，雙眼平平地望去，只能看到他的脊背。寬寬的，似乎很結實，玄色錦衣裹在上面，貼服得一絲皺紋也沒有。記得兩年前見到姬輿時，他的個頭比觪要矮上一些；現在再來看，應該已經反超不少了吧？長得真快。我暗歎，自己在同齡人中算是長得高的，許多年齡比我大的女孩都比我矮，可跟姬輿比起來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ldo;此處有些大石，公女當心。&rdo;姬輿在前面說。&ldo;哦……&rdo;我從遐想中回神，忙答道：&ldo;多謝虎臣。&rdo;姬輿沒有答話，默默地走了一會，他的聲音再度問道：&ldo;公女是獨自來的宗周？&rdo;我在後面回答道：&ldo;太后壽辰，姮隨上卿來宗周拜賀，壽辰後，太后將姮留下，送來辟雍陪伴諸姬習樂。&rdo;姬輿點頭，沒有再說下去。四周一陣沉寂，只餘高高低低的鳥鳴和水流之聲。我覺得總這樣冷場很不是辦法，應該找個話題。想起上次他去杞國的事，於是開口問道：&ldo;去年禹王秋祭後，兄長曾向姮轉告小悠之事，聽他說，小悠長角了？&rdo;姬輿微帶訝色地回頭，看看我，隨即又轉過臉去。只聽他輕聲道：&ldo;然也。那角月初時褪下了，有二十斤重。&rdo;陽光透過樹林灑下，他臉龐的線條似乎稍稍變得柔和起來。&ldo;真的？&rdo;我心中一陣欣喜，小悠換角了呢，腦中浮現起它當年的樣子，不知道現在長成了什麼模樣。這麼想著，我問姬輿：&ldo;不知小悠現在何處？&rdo;姬輿道：&ldo;在梓。&rdo;我點頭，差點忘了姬輿可是梓伯呢。聽觪說，周王封給姬輿的梓土方三百里，在畿內各邦冢君的封土中是排得上名的。姬輿頓了頓，道：&ldo;公女若是想看，嗯，梓離辟雍不遠，車行一日可到。&rdo;我微笑，道：&ldo;多謝虎臣，來日若得閒暇，定當拜望。&rdo;姬輿沒答話，只在前面微微頷首。沒多久，溪旁的樹木變得疏離了些，叢叢修竹參差期間，越發繁茂。我對他說：&ldo;諸姬宮室便在此處。&rdo;他停下腳步，望望不遠處掩映在綠竹之中的白牆，回過頭來看著我說：&ldo;既如此，輿送至此處，公女行走當心。&rdo;我點點頭，笑笑，向他躬身一禮，謝道：&ldo;得虎臣一路相助，杞姮感激於心。&rdo;抬起頭，只見姬輿正注視著我，眼簾微垂，睫下眸光微微流動。他的唇邊舒開，漾起一個微笑，回禮道：&ldo;公女客氣。&rdo;我愣了愣，他的眼中盛著往日未見的溫和，那笑意像早晨的陽光一樣和煦，竟顯得他愈發俊美，如神祗般高貴出塵。孔雀的微笑原來這麼好看。我心裡讚歎著，卻又有些疑惑。他的笑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和觪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他就會笑，也偶爾對我笑過，卻從來不會讓我有這樣的感受……果然還是美男，王畿最負盛名的少女殺手。我揶揄地想著，再次向姬輿一禮，帶著寺人衿轉身朝宮室走去。諸姬還沒有回來，我一路走到室內，將髒衣服換下，好好洗漱了一番，然後坐到銅鏡前。寺人衿走過來，將我有些凌亂的頭髮放開，拿起梳子，輕輕地梳起來。&ldo;君主，小人方才入闈門時，回頭望見虎臣輿一直待在那竹林中，似是看著這邊。&rdo;寺人衿道。&ldo;嗯？&rdo;我抬眼，只見銅鏡裡，她正一臉神秘地笑。我問：&ldo;卻又如何？&rdo;寺人衿得意地說：&ldo;依小人看，虎臣輿必是有心於君主。&rdo;我瞥瞥她，好笑地說：&ldo;就憑他一直待在竹林裡？&rdo;寺人衿道：&ldo;自是如此，不然他為何站著不離開？&rdo;那叫禮貌好不好。我笑著說：&ldo;送人自當是要送至門前，虎臣輿自小受教周禮，這些客套必是要做全的，卻被你如此歪解。&rdo;寺人衿想了想，道：&ldo;卻是有理……&rdo;說著，她笑起來，繼續道：&ldo;說來虎臣輿雖長得英俊，性子卻冷清了些，還是晉侯好，為人和善開朗，不愧是天下揚名的賢君。&rdo;我好奇地問她：&ldo;你怎麼知道？&rdo;寺人衿說：&ldo;君主忘了？兩年前在成周，君主曾派小人到雒水邊給晉侯送信。&rdo;&ldo;哦……&rdo;我想起來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