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河挖出手槍和彈夾的那個時候起,就隱隱地有一種宿命的東西緊緊地攫住了他。他記得他小的時候碰到一個算命的,算命的追著他母親說:你兒子不能穿戎裝,穿戎裝必犯刑科。父母親都是有文化的人,他們不信這些唯心的東西,他也不信。算命人的話就像一陣風颳到了永遠看不到的角落,他後來執意要報考警校,那份堅決就像命裡的一種驅使,其實一切本不該怨命,一切都是自己的偏執和逞強。他一直自視清高,他傲視和他同一批幹刑偵的同學,可是他自己也想不透他是怎樣起意的,雪莊打靶,他拿錯了魯衛東的彈夾,當魯衛東喊時他才發現的。可是他的虛榮心又不容他第二天坦誠地自我糾正,他怕被大夥誤認為是故意行為……
或許那就是他人生命運中潛在的一個黑色伏筆?
他替蔡光交槍,用自己的彈夾換下蔡光的彈夾仍不能屬犯罪意識行為。他的彈夾就是在雪莊打靶時來回用彈夾壓轉盤機槍的子彈壓壞的。蔡光這一上交,那把槍不定將來到誰手裡呢,他想擁有一個好使的彈夾就把自己的壞彈夾換上去了……
他萬萬沒想到兩個彈夾竟成了二合一的鐵證最終要證死他。
林天歌的槍和孫貴清、魯衛東、蔡光的彈夾是在他搶完銀行以後反方向大迂迴逃跑時不經意跑到唐河邊臨時起意要把它們全部扔唐河裡的,這是他經過那座拱形橋時忽然想起了叢明在防暴隊時講過的潛水打撈兇器的故事突發的靈感。他那天之所以把所有的彈夾都帶上,是做好突圍的惡戰準備的。
這些槍和彈夾留在手裡遲早會有麻煩,說不定哪天就暴露了,所以幾天之後陳默就把它們扔進了唐河。
而如果他當年沒有跟叢明住一個屋,叢明也沒有給他講過那個在唐河裡打撈兇器打撈不上來的故事,他是無論如何想不起在唐河裡銷掉那些槍和彈夾的……
而事實上假如不是那個心血來潮的市委書記要挖唐河淤泥整治河道,唐河最終會埋藏起他生命裡這一天大的秘密的……
這不能不算是埋在他晦暗命運裡的又一黑色伏筆……
他本來以為他扔掉了這一切他就可以收手平靜地過生活了,可是林天歌死前那雙目光卻像劍刃一般穿過他所有的白天和黑夜……
他無法擺脫那目光呵——
那天傍晚,他從西里莊查頭回到中山所,在衚衕口看見江舟騎車子的一個背影,待他進到派出所的院裡,派出所一片黑暗,他在院裡喊:“人呢,都哪兒去了!”這時,林天歌從二樓探出身子說:“停電了,都家走了!”
“你呢?”
“我一會也家走!”
他靈機一動,騎車出來就躲在拐角的暗處等著林天歌出來……他其實已跟過林天歌兩次了,一次林天歌開車出去,他不好下手,還有一次是林天歌和江舟搭伴……
不到5分鐘,林天歌騎車子的身影就出現在夜幕中,他看著林天歌行走的路線是奔商秋雲家的那個方向,他就與林天歌拉開距離在暗夜裡跟進……
當他確認已擊中林天歌的中樞神經後,他從容地走向已無法反擊的林天歌的面前。最初的幾秒鐘他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從林天歌的腰間去尋槍的,卻沒想槍死死地握在林天歌的手裡,當他從林天歌手裡摳出那把槍時,他渾身冒出一股冷汗:林天歌手槍的擊頭大張著,保險已被開啟,也就是說如果他沒按計劃擊中林天歌的中樞神經,被打死的就可能是他……
當他得意地握著林天歌的那把手槍準備給林天歌的生命以一個徹底的了結時,他看見了林天歌目光中的傲慢和蔑視……
他在蹲守孫貴清的那次看見林天歌和孫貴清一起推車子過來,且看見林天歌向他掃了一眼,他急急地閃身躲進了自由市場的人流裡。當時,他並沒有拿準林天歌是否看清了他,而當孫貴清被打死後,有一次他去找二老潘,正聽二老潘跟屋裡人說林天歌可能知道是誰幹的,他今天在飯桌子上說他懷疑那個人,可又拿不準,旁邊的人問,你問他是誰了嗎,二老潘說林天歌不說……
他聽後悄悄地隱身走了,就是從那一刻他起了殺林天歌滅口的殺心……
然而,當他在這麼近距離要殺死林天歌的時候,卻被樓房窗子裡投射出來的光影映照下的林天歌臉上真正勝利者的那一副微笑驚襲得出了又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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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四伏第十四章(5)
林天歌臉上的微笑是平靜的,目光裡的神態也是平靜的,甚至沒有一絲的畏懼和恐慌,那目光裡暗含的一種語言彷彿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