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村地鐵站,不必再到殖民地學生聚居區,感覺很好。但在住所裡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由於沒有公共的餐室和起居室,人人都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早上早餐有人送進來或自行解決。家務遇到困難,不知該怎麼辦,我便找英國女孩子幫忙,她們是合租頂樓的六個年輕的辦公室秘書。她們教我到哪裡買肉,沒有冰櫃怎樣讓牛油牛奶保鮮(留在窗沿保凍,放在屋裡會發酸)。
同學教我把手巾洗了掛在洗臉盆的鏡子上晾乾,可以省下6便士,這卻不適用於襯衫和內衣。通常襯衫穿不上一天便會被倫敦的煤煙弄髒。我異常氣惱,不為什麼大事,而是我在新加坡認為理所當然的小事。在家裡我一切需要都有人照顧。飯有人煮,皮鞋有人擦,衣服有人洗,也有人熨,而且要什麼就有什麼。如今我樣樣都必須自己動手。生活非常累人,外加要花很多時間走路。路走得太多,坐巴士和地鐵時間也太長,我疲憊不堪,沒有足夠的精力坐下來靜靜讀書和思考。
一天在倫敦經濟學院上完憲法輔導課之後,我找講師談話,他叫格蘭維爾·L·威廉斯。根據倫敦經濟學院的記錄,他來自劍橋大學聖約翰學院,在那裡考取了博士學位。我向他打聽劍橋大學和那裡的生活情況。他說,劍橋跟倫敦大不相同,是個小鎮,就靠大學生存。那裡生活悠閒得多,學生和教師都騎腳踏車代步。聽起來很吸引人,我決定去走走。
決定轉到劍橋
1946年l1月底我到劍橋去,遇到了萊佛士學院的學生黃塞西爾。他進了菲茨威廉宿舍,那是個非院校機構,專門收比較窮的學生,收費也低得多。塞西爾帶我去見菲茨威廉學監威廉·撒切爾。學監的職位相當於一所學院的院長。撒切爾給人印象深刻。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佛蘭德斯受了重傷,臉上留下疤痕,榮獲了軍事十字章。由於硬顎受過傷,說話受影響。他強烈信奉基督教原則,對發奮圖強的不幸者很有同情心,教師和學生都很尊重他。我把自己的難題告訴了他,不知怎的他喜歡上了我。那年的春季學期定於1947年1月初開課,他表示準備在這個學年錄取我,只要塞西爾願意讓我住進他的房間。塞西爾馬上答應了。我既感激又喜出望外,回倫敦辦好應辦的事,收拾了行裝。1月初我在國王十字車站坐上火車,大約兩小時後到達劍橋,轉坐計程車到貝爾沃路36號塞西爾的住所。
兩星期後,我坐下來寫信給帕裡教授,告訴他我決定離開倫敦經濟學院轉到劍橋。我接到他生氣的回信:〃讓我告訴你,我們拒絕了其他學生,我還想盡辦法勸學院當局錄取你。你的作為顯示我看錯了你,我不該輕易幫助你。你的忠實的D·休斯·帕裡。〃收到信後我決定親自去見他,解釋自己為什麼離開倫敦。我到他的辦公室面對他,準備接受應得的處分。我敘述了自己在第一學期所面時的生活問題:從一個小城市,來到一個有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人人都匆匆忙忙地以快得不得了的速度做事,我感到不知所措。此外我也照顧不了自己。
他聽了我的傾訴,看來相信了我所說的一切。他對我說,我早該告訴他這一切,他本來可以安排我住到宿舍裡,我的一切需要都會得到照顧,語氣幾乎是原諒了我。如今回顧那些歲月,我為自己沒留在倫敦感到慶幸,留下的話日子肯定不好過。但他特別照顧我、我卻辜負了他,總感到後悔。70年代末期他出任倫敦大學校長,我成了新加坡總理,一度想寫信給他,最後認為最好還是忘了過去。也許我是應該寫信的,告訴他我沒忘記他的恩典。
不過倫敦也不是沒有優點。對未來的律師來說,這裡可以借鑑的地方很多。在倫敦經濟學院的第一學期,政治學教授哈羅德·拉斯基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跟其他許多以前沒修政治學的學生一樣,聽了他的一些課。他個子小,長得不起眼,頭腦卻靈活極了,說話很有魅力。他的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理論,對許多殖民地學生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不少人後來掌了權,他們自認為從拉斯基那裡學來了理論,並根據他的理論推行不恰當的政策,結果搞垮了本國發展不足的經濟。多虧我在執政之前,在能起壞作用之前,就看到了多個經濟體失敗的經驗。從而提醒我這樣做是危險的。
在接觸這類政治主張之前,我在萊佛士學院第一年上經濟課時,至少是在徵稅的課題上,已被灌輸英國社會主義的價值觀。基本經濟教科書是溫和社會主義者貝納姆的著作,公共財政教科書是戰後工黨財相多爾頓編寫的。他們所用的術語臆斷一些稅收是進步的,另一些是退步的:所得稅是公平進步的,因為賺得多就得多繳稅,稅率也更高;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