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住進醫院。女兒小濟也因連日大雨,受涼生病,被送進醫院小兒科。強寇在側,國勢危殆,妻病兒幼,狼狽不堪。這一段經歷,老舍後來在給友人的信中曾作過詳細敘述:“一家數地,杯碗兼無;大雨時行,不得出屋,真急殺人也!北平復無信,老親至友,生死不明,寢寐不安!”“……日來,冒雨奔走,視妻小,購物件,覓房所,碌碌終日,疲憊不堪,無從為文。”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濟南也並非一方靜土。1937年9月底,日軍侵入山東境內,濟南上空也佈滿了戰爭的陰雲。到11月中旬,齊大師生紛紛離校,有的回鄉,有的流亡。齊大校園陷入一片死沉的寂靜,老舍後來回憶說:“這是最淒涼的日子。齊魯大學的學生已都走完,教員也走了多一半。那麼大的院子,只剩下我們幾家人。每天,只要是晴天,必有警報:上午八點開始,到下午四五點鐘才解除。院裡靜寂得可怕:賣青菜,賣果子的都已不再來,而一群群的失了主人的貓狗都跑來乞飯吃。”

日軍步步逼近濟南,濟南城內省政府機關都已疏散。老舍不能不考慮離開濟南的問題了。然而此時的老舍卻進退失據,左右為難。責任、義務、親情、愛心、國家、氣節等多種情緒織成了一張大網,這張網死死把老舍纏住。就老舍個人而言,他絕不願留在濟南做日軍鐵蹄下的順民,甚至漢奸。對老舍這樣一個深受傳統文化影響的知識分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一個知識分子的氣節。“一個讀書人最珍貴的東西是他的一點氣節。我不能等待敵人進來,把我的那點珍寶劫奪了去。我必須趕緊出走”。但是,真要走出家門,老舍卻又不能不感到猶豫。且不說妻弱子幼(長女4歲,兒子2歲,幼女還不滿3個月),單是現實的困難就不允許老舍舉家逃難,老舍曾回憶當時的境況說:“一、車極難上,沿途且有轟炸之險。二、兒女輩俱幼弱,天氣復漸寒,遇險或受病,同是危難。三、存款無多,僅足略購柴米,用之行旅,則成難民。版稅稿費俱絕,找事非易,有出無入,何以支援?獨逃可僅顧三餐,同來則無法盡避飢寒。”家,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老舍的心頭,戰亂多事之秋,老舍(右二)與友人老舍實在是不忍心拋開弱妻稚子獨自出走,放棄自己為父為夫的責任,把他們交給命運。老舍有好幾次已經把皮箱收拾好,但看看痴兒弱女,他又實在難以割捨,又好幾次默默地開啟收拾好的皮箱。老舍到武漢後寫的《流亡》一詩,真切地表現了他當時的心情:“弱女痴兒不解哀,牽衣問父去何來?話因傷別潸衣淚,血若停流定是灰。已見鄉關淪水火,更堪江海逐風雷。徘徊未忍道珍重,暮雁聲低切切催。”

“不能等待敵人來了,把我那點珍寶奪去”(2)

無論老舍是如何的彷徨、煎熬,但走的這天最終還是來了。“那是十一月十五日的黃昏。在將要吃晚飯的時候,天上起了一道紅閃,緊接著是一聲震動天地的爆炸。三個紅閃,爆炸了三聲,這是——當時並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軍隊破壞黃河鐵橋……立刻,全市的鋪戶都上了門,街上幾乎斷絕了行人”。老舍覺得自己再不能遲疑,如再不走就極可能淪為敵人的俘虜,自己所珍視的“那點氣節”就會被“掠奪了去”。老舍撫摸了兩個孩子的頭,提起小皮箱,拿了五十元錢,快步走出家門,臨別對家人說:“我到車站看看有車沒有,沒有車就馬上回來。”從此老舍踏上了八年流亡的旅途。老舍後來回憶說:“我不能再遲疑,不能不下狠心:稍一踟躇,我就會放下箱子,不能邁步了。”直至走出了家門,老舍心頭還是如一團亂麻,親情與國難如同兩隻巨大的手從不同的方向攫住了老舍的心,他回憶說:“在我的心裡,我切盼有車,寧願在中途被炸死,也不甘心坐待敵人捉去我。同時我也願車已不通,好折回來跟家人共患難。這兩個不同的盼望在我心中交戰,使我反倒忘了苦痛。我已主張不了什麼,走與不走全憑火車替我決定。”對老舍來說,從家門邁出這一步,是多麼的艱難!他不能不考慮,從今以後,妻子一人帶著三個小兒女將何以為生?而且,濟南即將淪陷,又有誰來庇護他們?而老舍自己從此隻身踏上流亡之路,前途如何,也是未知數。此時生離,亦類死別,父子夫妻,豈忍割捨?老舍在給友人陶亢德的信中回憶起離家前後的情景,心中還充滿悽楚:“家在北,而身向南,前途茫茫,確切可靠的事只有沿途都有敵人的轟炸與掃射!啊,不久便輪到了我,我也必得走出來呀。妻小沒法出來,我得向她們告別!我是家長,現在得把她們交給命運。”“每一空閒下來,必然的想起離濟南時妻的沉靜,與小乙的被叱要哭;想到,淚也就來到。”11月18日,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