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崢雲一看就反對,對攝影師說:“不好,該我坐,他站在我身邊。”攝影師不明他意思。張崢雲解釋:“按中國人的習慣,長者為尊,為尊的都該坐著。我是他哥哥,該我坐。你再看人家拍結婚照,不也是丈夫坐,妻子站?”
大夥兒本來挺緊張,聽他這麼一插科打諢,都笑了起來。
攝影師在海外長大,不太瞭解中國傳統,聽他說得有趣又在理,便笑著同意張崢雲和丁零換個位置試試。
喬治吉爾是張崢雲舊友。他作為旁觀者,一眼掃蕩全域性,也說:“這樣好。”
於是就這樣定下來。
丁零覺得是坐是站,自己和張崢雲位置沒多大變動,都是正中間。但張崢雲適才關於夫妻的比喻,讓他聽了心情複雜。他覺得張崢雲似乎在刻意討好他。是求和解嗎?
他看著張崢雲,有點想入非非。心裡潮起潮落的,一忽兒激情澎湃,一忽兒又失落沮喪。
“零兒,”攝影師叫他,“看鏡頭,別光看張導的頭啊。”
張崢雲側頭看了丁零一眼。丁零臉似有點紅,但神情不為所動,十分專業。
拍攝很快結束了。雜誌特約記者上來,找到目標進行專訪。
張崢雲被拉走前,趁人不注意,捏了捏丁零的手,輕聲說:“今晚我去你家。”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金竿釣魚》姊妹篇有眉目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不等丁零答應,他就走了。
丁零沒空多想,也被一個女記者帶到二樓一間空房,接受專訪。
房間窗戶透明,可以看到底樓。居高臨下,丁零看到剛才拍照時被塞到邊角的人正坐成一排,被一個記者輪流提問。謝文俊也在其中。
丁零盯著謝文俊的輪椅看了會兒,忽然想起自己剛到北京時候的事來。對比今朝,今天首次感受到身處娛樂圈上層的實感。
想當初,他和謝文俊共租一間房。謝文俊家庭條件優渥,他又以高分進的中戲,前程一片遠大。他呢?因為張崢雲要交女朋友,他只好搬出來住,一邊在夜店端盤子,看人眼色討生活,一邊生怕張崢雲和哪個女人認了真,有了小孩,把他徹底甩到一邊,生活好像海船失事後漂盪在海面的獨木舟。
可現在,他竟然是遙遙領先的那一個。
丁零從未將謝文俊視為對手,但他也不反對自己駐足俯瞰時,目測二人間的距離與地位變化,來印證和享受己方的成功。
努力、運氣,缺一不可。
張崢雲說得對,也許,他天生是幹這一行的。
女記者試圖以一種聊天的方式來進行採訪。她自己要了杯榛果拿鐵,根據她事先調查的丁零資料,要為他叫清咖Espresso時,丁零忽然說:“我也要一杯榛果拿鐵。”
兩杯拿鐵來後,丁零將一包細砂糖全倒了進去。他攪拌著咖啡,抬眼衝女記者嫵媚地一笑,然後在她的詢問下,開始零零星星地講述自己的故事。
對這些故事,女記者大部分耳熟能詳,可也有些是初次聽聞。她開啟錄音筆,自己雙手托腮,著迷地看著丁零。
丁零習慣了女記者變成女粉絲的事,並不大驚小怪。
女記者問:有沒有什麼事,對你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產生過重大影響?
丁零想了想,說:“有。”
女記者洗耳恭聽。
丁零像看遠處極光似的眯了眯眼,說:“小時候有一次遭流氓團伙圍攻,被打了個半死,還被搶了錢。他們走後,我很不忿,就去找高年級的一位哥哥幫我報仇。這位哥哥平日裡很照顧我,我雖然之前幾天因為不懂事,罵他媽媽小三,引他發過火,但想他總還是喜歡我的。我出了事,他不會袖手旁觀。果然,他找到了那夥流氓,教訓了他們,把他們搶我的錢搶了回來。我當時心裡很高興,本來就崇拜他,覺得他處處比人高明,是我的榜樣,現在,更想把他供起來了。他卻對我說:他有個秘密,要等我十八歲生日時,告訴我。”
女記者說:那夥流氓,不是他找來的吧?
丁零吃驚地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罵他媽媽‘小三’,他肯定生氣啊。他們血濃於水。他和你,關係再好也是外人。
丁零沉默了一會兒,說:“大概誰攤上那樣的事,都會立即猜到是那人故意整我的吧?我卻還傻兮兮去找他幫我報仇……”
女記者安慰他:立場不同。你太崇拜那位哥哥了,就算產生懷疑,潛意識中也會規避。
丁零無奈笑了笑,隨即深吸口氣,又開心起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