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倒也便於安住,大可無需再挪騰地方,如此一來,空下來的鹿頂處稍小的三間屋子便悉數用作庖廚了,平日多也堆放些散碎東西。
“奴有幾句話,想道與奉御,且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彩兒回房換衣衫的工夫,雲兒復朝奉御揖了禮。
“但說無妨。”奉御拱下手,旋身率然步向一側,全未端架子擺譜。之所以答禮,權當是顧及江采蘋三分薄面,虛禮一番罷了。
環顧四下,雲兒含笑跟上兩步,面對奉御的爽快,卻不禁平添了些微好感,待近前方細聲說道:“奴家娘子打從上次滑胎以來,身子骨便一直未調養過來,有勞奉御回頭開方子時,稍斟量幾許。奴不懂醫理,惟忡萬莫傷了奴家娘子元氣,倘有冒昧之處,還請奉御寬諒莫怪。”
語畢,雲兒盈盈屈膝,再次朝奉御行了禮。今下江采蘋專寵於六宮,且聖寵不衰,後。宮無人夠得上才色與之分寵爭寵,奈何滑胎後體虛未能康復,但也用不著急於藥補,是藥三分毒,稍有不慎保不準要落下甚麼病根,況且,空補於表恐怕也無濟於事,心病還需心藥醫,早日紓解開心結才為是。
奉御若有所思的端量眼身前的雲兒,同樣對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宮婢有分另眼相看,其實,即使雲兒不作點提,前刻在閣內為江采蘋請脈時,其亦已發現江采蘋內裡有氣虛不合之象。補氣養血雖無錯,但云兒所請更不無在理,萬別好心辦了壞事為重,由此可見雲兒是個極心細之人,不愧為江采蘋身邊的近侍。待人接物溫文有禮不卑不亢。
“某會酌量而為。”霽顏相向之際,奉御收回目光,盯視著簇簇梅枝倒映於腳下的斑駁叢影,承應出聲,“氣大傷身,恕某直言。江梅妃當下斂下心氣為宜。”
說話間,彩兒已換上婢裝回來。雲兒虛禮將奉御又向外送了幾步,三人未再贅言,便分頭各行其事去。
偌大的一片梅林靜兮兮,依稀有幾聲蟲鳴,或遠或近低鳴,越發襯得今夜萬籟俱寂。更深月色,北斗闌干,淡煙朧月,橫空隱隱層霄。蟲聲新透綠窗紗。正對欞上燭影曳,奉御、雲兒彩兒步出閣門後,梅閣內便只餘下李隆基與江采蘋及侍立於邊上的高力士,一時似尋不著話由。
良久沉謐。李隆基方握起江采蘋一雙柔荑暖於掌心,帶分歉聲道:“愛妃可覺好些了?”話問出口,卻又悔矣,江采蘋既未喝湯藥,又何來不治而愈之說,擺明了顯是在沒話找話說。
江采蘋低垂著眼簾,哀慼之色未減,似充耳未聞李隆基的關切,片刻才啟唇道:“嬪妾三更半夜擾了陛下清夢,陛下不予加罪。已叫嬪妾受寵若驚。”頓了頓。索性合上眸子,暗籲口氣。幽幽諾道,“嬪妾這幾日抱恙,怕是無法侍奉陛下,往後的幾日,陛下只管移駕旁處便是。”
高力士心頭一驚,江采蘋這可是在拒恩閉寵,實乃大不敬之罪。須知,倘使寵幸就此一去不復返,可是關乎其下半輩子的大事,豈是兒戲?不由替江采蘋乾著急,枉江采蘋是個貌婉心嫻的女子,這刻怎偏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竟當著龍顏之面道出如此偏激的渾話,自掘錦繡良緣。
親耳聽著江采蘋的變色之言,李隆基神色已然異樣凝重,何止後。宮中人乃至天下女人,見日無不挖空心思在巴渴著對其投懷送抱,一博聖歡,不止是女人,男人亦如是,奸佞也罷,忠良也罷,從來無人膽敢藐視君上以下犯上,鮮少有不俯首帖耳者。不成想江采蘋竟是個與眾不同的
聖心難揣。高力士斷不敢冒然吱聲,以免弄巧成拙反而惹得龍顏震怒,唯有膽寒的靜觀其變。畢竟,江采蘋是其與薛王叢合力薦入宮門的人。
須臾令人心驚肉跳,但聽江采蘋悶咳了聲,蹙了蹙眉又道:“自嬪妾入宮以來,蒙陛下垂憐,寵幸有加,時嬪妾欠安,後。宮也該是時雨露均霑。嬪妾也想清靜下,好生養段日子身子。”喃嚅說著,徑自向臥榻內側別過頭去,語帶啜噎道,“陛下且回吧,恕嬪妾不下榻恭送”
事生肘腋,平地驚雷之下,高力士愈為面如土色,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徑直提至嗓子眼,就差從喉嚨蹦出來,一時半刻又無計可施。只恐江采蘋的逐君令,要惹怒李隆基大發雷霆,一夕失絕恩寵,從此落得無異於置身冷宮的境地。
凝睇話裡話外盡是怨懟的江采蘋,少頃,李隆基故作不在意的拊掌從榻上站起身來,擰疊的眉宇隱夾懣氣,口吻不鹹不淡道:“也罷,近日朝政繁多,朕便過些時日,再行來看愛妃。高力士,起駕回南燻殿。”
高力士一怔,旋即步上前,面有難色道:“陛下,外頭更深夜重”勸和的話還未說完,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