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適這麼一說,江采蘋與李隆基都是微微一愣。去年年節頭個把月,江采蘋不巧偶感風寒,當時李隆基正留駕在太真觀,聞信兒起駕回宮的次日,沈珍珠帶了李適進宮看探,正與皇甫淑妃、臨晉帶著小縣主碰到一塊兒,諸人說笑間李隆基確實有應承過開春在宮裡辦一場馬球與蹴鞠之會,但未可知李隆基那日不是隨口一說,是為哄一鬨李適不纏著其踢蹴鞠而已,不成想李適卻記在了心裡,今時竟又提及。
“不得無禮。”見小兒以下犯上猶不自覺,李俶緊聲就呵斥了聲李適。李俶仗母自小長在宮中,縱便甚得聖心,都不曾敢跟李隆基討要過東西,此刻李適不免有失安於本分。
李隆基抬下手,睨眙李俶,略沉,卻衝著李適朗聲說道:“君無戲言。朕便賞你這匹‘平山’,準你八月裡參比,屆時你若拔得頭彩,朕,另有重賞!”
李隆基不怒而威,李適小眉毛一挑,目露亮彩,立地叩謝道:“適兒謝阿翁!”旋即爬起身來,徑直奔向那匹青叱撥,伸出小手極其輕柔地拍撫了幾下平山。
那匹青叱撥像是被李適撓的有些癢,嘶嚕嚕就四蹄原地搖了搖馬頭,扯著馬韁繩蹭了蹭李適,那感覺,好像認得李適這個小主一樣。這匹青叱撥一“嗒嗒~”踏馬蹄,兩旁的紫叱撥、黃叱撥也相繼嘶鳴了兩聲,高力士遂示下幾個小給使先行將那六匹汗血馬牽往籠馬監,省卻擾了聖興。
眾臣交頭接耳在四下,親睹著李隆基待李適的這份寬寵,李林甫、楊慎矜等人面色微變,但也未敢置喙,別看其等敢明裡暗就的用盡手段構陷李亨,但對李俶及李適,其等卻不敢輕易下手,甚至不敢動李俶、李適父子倆一根手指頭,畢竟,只要想方設法把李亨從太子之位上拉下馬,今後即便李俶、李適再怎樣討聖歡也難成大氣候,何況李亨又不只有李俶這一子。
江采蘋原還在想若李隆基不予恩允李適的討要,回頭就將御賜的那匹丁香叱撥轉送與廣平王府,一來其本就不會騎馬,二來其也不習於騎馬,騎在高頭大馬上雖威武,卻也不盡如想象中那般舒坦,一顛一簸也很硌人。今見李隆基如此厚待李適,不言而喻,無疑也是在寬宥東宮,看來,今年的千秋節又要熱鬧上一番了。
諸人觀過汗血馬,正欲隨駕坐回殿內,這時,只見董芳儀身後帶著兩名宮婢朝花萼樓步來,且面顏有分憔悴。
“嬪妾參見陛下。”
一步上殿階,董芳儀就緊走了三五步,上前來禮了禮。李隆基龍目微皺,睇目姍姍來遲的董芳儀,示下起見,今日是百官進宮朝賀之日,先時董芳儀的坐席上就空在那,宴饗開席前,江采蘋本以為董芳儀片刻就至,不成想直到這刻才來。
眼見龍顏隱有不快,董芳儀低垂下面首,跟在其身後的一名穿水紅襦衫的婢子倒是屈膝稟道:“昨兒夜裡,公主染了風寒,芳儀一宿未寐,這會兒公主才退了熱,便匆匆趕來”
未待那宮婢把話說完,董芳儀就拿眼睨了眼身後的紅衫婢子,那婢子立時埋下首,未再多言。
“可有召太醫入宮?”江采蘋旁觀在旁,頷首關切了聲。
董芳儀強顏笑了笑,對江采蘋禮一禮,聲音略帶沙啞道:“今兒早上已是請了太醫,太醫道是偶感風寒,把了脈,開了幾副湯藥,現已煎服下,無大礙了。”
“那便再好不過。”江采蘋凝眉頓一頓,才又含了笑啟唇道,“時,時氣不定,夜裡可要多留意著,姊也要好生惜體為是,莫太過吃累。回頭吾去看看公主,讓彩兒、月兒多備幾樣公主素日愛吃的糕點一併帶去。”
這一年多,芳儀宮與梅閣漸行漸遠,尤其是自打皇甫淑儀晉位為淑妃起,董芳儀再未登門梅閣一步,似是在怪懟江采蘋當日只在御前諫請晉封皇甫淑妃而未多為芳儀宮多多美言,是故日加不與梅閣走動了。而這大半年裡宮中又多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攪的前朝、後。宮不得安寧,董芳儀竟也離群索居起來,像極怕被牽累一般。
反觀董芳儀,今刻也不似往年那般與江采蘋親厚,面對江采蘋的關慰,只淡淡的回了禮:“這人在病中,吃甚也是食不知味,太醫說已無礙,便不勞江梅妃費心了。”
董芳儀的答禮,越發顯得生疏,江采蘋淺勾下朱唇,擢皓腕扶了董芳儀起身:“也罷。這兩日,吾便不去擾公主休養了,待公主病癒了,姊帶公主來梅林賞梅,吾讓彩兒提早備下茶點候著。”
旁觀著江采蘋與董芳儀面對面站在那說話,楊玉環心中微微一動,早就知曉宮裡還有位芳儀,位列六儀之一,與未晉位為妃之前的皇甫淑儀一樣一向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