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兒大咧咧推下月兒:“當著娘子之面,伱還取笑奴?伱不也納悶的不得了。等哪日換伱出閣時,看伱急是不急?”羞過月兒,步近英蓉。煞有介事道,“奴聽人說,郎子迎親時,著絳公服,紅紗單衣,白內裙,黑靴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惜奴等連一杯喜酒也討不著喝!”
月兒蹙了蹙彎眉:“怎地著絳公服,不應穿爵弁麼?頭戴黑纓冠,上身青色袍子。橙紅下裳。白紗裡衣,腰繫黑帶。白襪紅鞋!”
唐時,大婚之日,男穿紅,女穿綠,貫為紅男綠女。彩兒、月兒所言,各在分理,爵弁乃官家所定的一種公服,凡九品以上子,成婚時概通用,至於絳公服,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一律可穿戴。官家子弟亦可穿名為“攝勝”的禮服,即比自身品階高一些的衣飾,以表好彩頭。
英蓉雙頰渾然不覺染上一抹酡紅,閣內正載笑載言時分,但見高力士已是步上閣階來,顯是來迎英蓉上喜轎。由長安城至安北,即便連夜趕路車馬不停,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才可抵達,當是及早啟程為宜。
禮畢,江采蘋於是親手攜了英蓉出閣,只見庭院中正停著一輛華彩的花車,四面罩以大紅綾羅綢緞,帷面以金線繡有一“禧”字,縈繞著金魚鬧荷花的吉祥圖案,香樟車椽貼金塗銀,浮雕有麒麟送子、和合二仙,以增喜氣。
風俗上,原本該用花轎,出於顧及車程,故才以馬車代勞。因講求“圖必有意,意必吉祥”,是以花車才裝飾一新,然為免太過招人眼,且待出了宮,駛離長安城之前,花車將做以改動,暫時撤掉罩於外的羅緞等瑣碎物,變為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繼續上路,以免途中橫生變故。
“爾等護送英蓉安平抵達安北,看顧其與孫郎子奉旨成婚,待回宮之日,本宮自有重賞。”江采蘋正色交代向跟於花車兩側的十餘名大內侍衛,這些人均是高力士挑選出來專司此趟出行之人,一看便知是練家子,想必在宮中也稱得上是高手。
畢竟,眼前這樁喜事是以顯皇恩之事,中間不容許有任何閃失差池,否則,不止是後果不堪設想,更無人擔待得起。
好在李隆基暗中早另有佈置,三日前便已下了道密旨,命孫運星夜兼程單騎起程,從安北一路迎親向長安城而來,路線亦已標明告之,估計頂多一日半,最遲不過明日午時即可在路上與英蓉相見。除此之外,慎重起見,江采蘋又向李隆基舉薦,遣李揚同時帶領大理寺的幾名吏卒,秘密從中督護,有備無患。
英蓉含淚拜別江采蘋,乘車出宮去,高力士、雲兒、月兒一併將其送出凌霄門之後,這才各行其是,高力士趕回南燻殿恭候李隆基退朝,以便及時作稟,雲兒與月兒則徒步走回閣。早在前一日,英蓉便已去掖庭宮跟王美人當面道過別,好歹也曾主奴一場,當時王美人緊繃著臉未發一言。顯而易見,王美人千算萬算,想是也未曾料及,冬衣一事非但未能栽贓陷害到江采蘋身上,反而叫江采蘋白白撿了個大人情。
梅閣上下為了英蓉的事兒接連忙活了三日,今日總算可歇口氣,雲兒、月兒前腳剛返閣,皇甫淑儀、董芳儀後腳便緊跟上門來。
江采蘋正欲上榻小憩片刻,聽見閣內動靜,便又撩起珠簾步出來相迎。雲兒奉上茶,與彩兒、月兒侍立於側,但聽皇甫淑儀含笑道:“嬪妾生怕來早,不成想反卻遲來一步。”
董芳儀示下身後婢子擎於手的金茶器一具,挑眉道:“說來怨嬪妾,在芳儀宮多耽擱了,本想著陛下下了早朝,合著才送英蓉離宮,相請淑儀替嬪妾決意下,拿何做賀禮才好。挑來挑去,不想錯過了良辰。”
眸光一帶而過皇甫淑儀身邊的婢子捧於雙手的全副鞍轡文馬二十匹,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霽顏啟唇:“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有心便好。這幾日,二位姊未少為英蓉費心,吾代為心領便是。”
近日淨一心忙於英蓉出嫁,夜裡李隆基不是擺駕芳儀宮,便多移駕淑儀宮,皇甫淑儀、董芳儀可謂分盡恩寵,在英蓉一事上,二人確實也出了不小的力,念於此,江采蘋全未介懷。至於其它宮苑裡的妃嬪,期間只有高才人、閻才人相伴來過梅閣,虛禮了一番之餘,無意間說提起事發當日的事,只道那一日兩人不巧約定,為信成公主、昌樂公主及駙馬孤獨明、竇鍔求神問卜齋戒求子,故而事隔一日才聽聞袍中詩一事。
對此江采蘋當時只但笑未語,一笑置之,高才人、閻才人之言,聽似是無巧不成書,明眼人皆看得明懂,其實是在唯恐避之不及而已,只是心照不宣罷了。事已成定局,又何必贅述。之所以登門道賀,實則也是走一趟虛禮。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