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身往船下看,竟是那王子猷玩得太過忘形,失足跌入了水中。
兩個船工連忙跳了下去,還好這船不過是泊在岸邊上,水中的王子猷站直了身子,水還沒有沒過他的胸膛。
他吐了一口水,雙手將水花潑向甲板上驚慌而開心的姑娘們,遠遠的,陣陣嬌笑大叫傳入司馬道福耳中:“大人,壞死了”
“人家的衣衫都弄溼了”
司馬道福透過那畫舫的視窗看到有熟悉的男子身影搖搖晃晃的向甲板走來,她沒好氣的對著車伕道:“停車。”
牛車慢慢停了下來。
隔著岸邊的垂柳,她看到王獻之在兩個歌姬的扶持下上了甲板,他神情有些渙散,似是醉的有些厲害,將手中的酒杯連酒水一起砸向慢慢往船上爬的王徽之,笑得張狂。身邊圍著四五個男子,都和他情狀相似,也在一邊陪著笑。
司馬道福冷笑:“怪不得在宮宴上不'炫'舒'書'服'網',要提前離席。原來這裡還有更好玩的。”對著車伕道:“走吧。”
雲翳擔憂的看著司馬道福:“駙馬爺終日如此,實在對身體不好,長此以往公主不妨勸勸他。”
司馬道福紈扇輕搖:“他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又有什麼辦法。”本是賭氣的話,突然話鋒一轉,像是說她自己:“活著本就艱難,死了怕也是解脫。”聲音低低的,聽得雲翳心裡難過。
司馬道福仰頭看天上那輪又圓又大的月亮,喃喃自語般:“你說,他現在在幹什麼?”
雲翳知道司馬道福又犯痴了,在旁默然不語。司馬道福自己又接著道:“他那般無趣的人,還能幹什麼?陪著老婆孩子吃飯?到軍營裡陪士兵吃飯?傻乎乎的給他大哥養兒子,到時候什麼都還回去?你說,他怎麼這麼老實這麼傻?真是個武夫。”
司馬道福說著說著,淚都滴下來了。她想著他打仗總是傻乎乎的衝在前面,那厚厚的古銅色背脊上,傷痕密佈。
如今年歲也大了,這麼熱的天,穿著厚甲騎著戰馬他那麼老了,是不是沒幾天活頭了。每次那邊傳來訊息,她都害怕是噩耗。
她總希望自己能死在他的前頭。當他聽到她的死訊的時候,會不會長久的為她落淚呢!她記得他哭泣的樣子,在黑暗中,無聲嚎啕。鬢邊白髮襯著突突跳躍的青筋,像是哀傷垂老的猛獸。
她恨自己依然忘不了他,不過是個赳赳武夫罷了。可是想著自己可以和他看同一個月亮,又覺得有些莫名的欣慰。
司馬道福茫然的看著那輪月亮,淚水順著面龐滴落下來。
雲翳忙拿帕子為他擦掉,有心的換了個話題,小聲道:“公主,當年駙馬私藏在莊子上的那個段錦,終於尋到了。”
司馬道福接過了雲翳的帕子,一邊小心的沾著淚水,以免花了臉上精緻的妝容,一邊冷笑:“我就知道她沒有死。到底怎麼回事?”
雲翳伏在她耳邊嘰嘰咕咕了一通,司馬道福頗有些驚詫,皺著眉頭:“什麼?既然她多年前就被他拿錢打發了,那麼莊子上的女人是誰?”
雲翳:“聽她的意思,駙馬爺幾乎沒有別的女人,一心一意的跟那郗氏要好,她說那莊子上住的應該就是郗氏本人。所以駙馬早早的打發她走,還讓她改了名字。”雲翳見過那段錦,容顏雖憔悴,卻也看得出來曾經是個美人,提起當年,還是一副憤恨不平的樣子。
司馬道福聽後冷笑:“本宮從未聽他提起過一句那個女人,本當他們是沒什麼感情了,現在來看,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若果真是如此,他也倒是可憐,哼哼,還真是痴情啊,可惜當年誰都沒有逼他,路都是他自己選的。能怪誰呢。”司馬道福說這話時,語調有一種怪異的殘忍的輕快。
車子拐進烏衣巷,之前的樂聲全都被厚厚的高牆隔絕在外,王謝兩家門口依然車馬喧囂。
司馬道福皺皺眉頭:“從角門進去吧。”
角門側邊住的都是家養的樂姬,時間並不早了,卻都在“依依呀呀”練習著排簫。
誰都知道王子敬王大令為人風雅特別,不愛琵琶與古琴,卻愛聽些排簫小曲。一時之間,府中樂姬全都苦練此技,以博大令青眼。
司馬道福聽在耳中煩不勝煩:“這府裡真是烏煙瘴氣,不如留在宮裡清閒。”
誰都知道這位公主在宮中呆的日子比在家中還要長,府中真正管事的是二夫人謝氏。這位謝氏實為女中丈夫,相貌出眾,才華橫溢,性情爽朗還八面玲瓏。加上又是對門謝府謝太傅的親侄女,把這王家一直打理得井井有條,只是這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