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虛禮,這一跪裡,有著他四年多無處傾訴的思親之情,孺慕之意,以及無法侍奉親前的深深愧疚,心酸、感慨、激動、欣喜……所有的酸甜苦辣皆在這一刻湧上心頭,化作滾燙的淚水滂沱而下。
“淳兒,冰兒,好孩子……你們起來,快起來!”
顫抖著握住載淳和玄冰的手,楊灝亦是禁不住老淚縱橫。他為了女兒和未來的女婿而來,沒想到因此在這裡見到了分別多年的長子和長媳,對於一個已經兩鬢斑白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麼事情比骨肉團圓更值得高興的?待小夫妻倆站起後,他竟是不顧儀態地抱住他們失聲痛哭起來,這一幕,讓陪伴在側的載熙、俊風和李冠英也均覺悲喜交集,忍不住悄悄背過身去抬手拭淚。
片刻的宣洩之後,眾人的情緒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載淳夫妻倆一左一右攙扶著楊灝至廳中主位上坐下,載淳隨即開口問道:“這次父皇怎的會親自出京?不知,宮裡那邊是如何安排的?”
“你這孩子,打小就是個操心的命,從前在家時操心弟妹,現在操心你們山上那一大家子,怎的還嫌心操得不夠多嗎?連我這在世上混了好幾十年,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的老頭子也要捎帶進去?”
此時楊灝心情略好,因不願兒子多擔
心事,便放鬆了情緒與他說笑來,見載淳訕訕低頭,他頓時大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道:“放心吧,文沙假國使之事不宜宣揚,這個我心裡有數。載熙既能找到合理的藉口出來,我又為何不能?一切我都打點好了,咱們只管放心喝茶聊天便是,元老會的人抓不著把柄的。”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方才進來之前,載熙已把承秀二人成功獲救的事情告訴了父親,後來,老人家又聽說寶貝女兒去了杜正清房裡,因此這會兒也不急於去做那煞風景之人,乾脆就坐在這裡先和載淳他們聚聚了。把長子長媳拉到身邊坐了,楊灝細細打量著他們問道:“這些年,你們過得可還好嗎?我看著,你們可都是黑了瘦了呢!”
“山居生活,自然不比宮中。不過,賢妻在側,愛女繞膝,此情在心,夫復何求,些許風霜之苦,又算得了什麼?”載淳嘴角輕揚,瞥向身邊愛妻時容光煥發,眉間眼底盡是幸福丈夫和父親的神采。玄冰面上微微一紅,也不接話,只悄悄伸出手去與他相牽,萬般繾綣,盡在那十指交纏之中。看到小夫妻倆至今恩愛如初,好得如膠似漆,楊灝滿意地一笑,便也放心了。
又問了他們些家中之事,已做了爺爺的楊灝卻是忍不住為了那無緣見面的孫女傷感起來。載淳滿心歉然地道:“孩兒慚愧,至今尚未對宓兒詳細提起過她的爺爺奶奶。孩子畢竟還小,有些事,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淳兒,你無須過意不去,你不提,是對的!”楊灝深深嘆息,“我說想見見我那未曾謀面的小孫女,也只是說說而已。過往的傷痛,就到我們這裡為止吧,小宓兒既是生於民間,長於民間,那就讓她繼續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生活,不必再拿那些徒增煩惱的事情去困擾她了。”
其實載淳心中早知利害關係,必是不會對女兒提起宮中之事的,剛才那樣說,無非是不忍傷老父之心罷了,如今見父親也是心如明鏡,想得透徹,這才稍稍安心。
之後,眾人又是歡喜一陣傷感一陣地聊了許久,估摸著承秀和杜正清也該親熱夠了,楊灝便起身道:“我得看看秀兒和正清去了。這兩個孩子,這次遭了不少罪,尤其是正清,真是難為他了……唉,好了,先不說那麼多了,來日方長,其他的話,等我看過他們以後再慢慢說吧。”
載淳點頭稱是,玄冰卻是目光一閃,想要說些什麼,可見老人急於去看望承秀他們,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只能暫時隱藏起心底的擔憂,隨著丈夫一起恭送老人離去了。
☆、孝義難兩全2
“玄冰,我真是沒想到,決定來這裡幫著載熙救人,居然還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穫,快五年了,我們一家人,終於等到團聚的一天了!反正秀兒他們還要休養個幾日才能動身回京,我們就也在這裡多留些日子陪陪父皇好不好?這機會真是太難得了,等他們走了我們再回黎山也不遲,你說是吧?”
看著丈夫滿臉喜色,興奮不已地徵求著她的意見,玄冰滿心矛盾地垂下羽睫,不知如何作答。
快五年了,他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妹妹一面,要是錯過了這次團聚的機會,下次相見,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如果一切正常,她一定會陪他留下來的,多久都可以,可是,此時此刻的黎山,還有個垂死的苦命人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