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不再愛穿紅色了嗎?”
翩翩低頭看著自己淺紫色的衣衫,輕輕笑道:“歲月有痕,人心輕賤,再也壓不住那一身的豔色,如今穿紅,便是落了俗,再沒有從前的味道。”
“哦,是嗎?”陸公子狀似彈塵道,“翩翩說的有理,我也再做不到纖塵不染,自恃清高了,如今踏入了俗塵,看來我也該換一身顏色衣裳,你說什麼顏色最配淺紫呢?”
翩翩腦海中突然浮現那日白袍上的落紅,不由羞惱。
“也是,一身白像極了披麻戴孝,換了也好,去去晦氣。聽說這黑色和淺紫配極了,不如公子就穿一身黑好了,畢竟天下烏鴉一般黑,公子從此就不必孤獨寂寥了。”
“牙尖嘴利更勝從前呀。”陸公子笑著將翩翩扶上馬車。
“公子過譽了。”翩翩粲然一笑,放下帷幔。
轉眼已經到了秋天,一場秋雨一場寒,靖王因公事出了京都,在家照看小蓮的翩翩卻不曾想一個沒看住,竟讓小蓮淋了秋雨著了風寒,高燒幾日不退,幾次陷入昏迷。整整五天五夜,她寸步不離小蓮的床邊,服侍湯藥,毛巾擦拭滾燙的額頭,無微不至。此時翩翩眼中只有那面色病態潮紅,輾轉反側,夢魘不斷的孩子。
“小蓮,你不要睡,你聽孃親給你講故事好不好?”她的手緊緊攥著那小小的手,幾日來的晝夜辛勞更兼殫精竭慮讓翩翩面色憔悴枯槁,簾卷西風,佳人消瘦得厲害,比黃花更要瘦幾分。
第六日清晨,小廝上前通報:“娘娘,陸公子求見。”話音未落,只見那白衣公子竟不顧禮節,疾步跨入房門。
“你知道你已經六日沒有服過藥丸了嗎?你瘋了?當畫皮是兒戲嗎?你知不知道,皮囊反噬是何等可怕的滋味?那皮囊會生生蛻下,生不如死!”還未等翩翩反應,陸公子一把將她從床沿拉扯起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他的眼睛中是鮮有的疾言厲色,緊緊地盯著她,上下打量,目光咄咄逼人。
“你鬆開我!”翩翩想要一把將他推開,卻奈何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她無法掙脫,只能踉蹌著站穩,“你憑什麼指責我?!靖王有公事在外,王府上下都需我來打理。更何況,小蓮高燒不退,這裡哪裡離得開我?你瞧那小小的人兒,渾身滾燙成什麼樣子,孩子還這麼小,萬一落下什麼病根,你讓我如何是好?”她似有眩暈,想要歇嘶底裡地叫嚷,將這幾日來的焦慮與憂心發洩出來,可張口卻只發出低沉喑啞的音節。
“所以,你就這般奮不顧身嗎?靖王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為他賣命?”陸公子眼中露出不屑和譏諷,“哪怕是死也不在乎對嗎?早知你這般不在意身家性命,我就不該來找你,倒顯得是我多管閒事。”他冷冷地鬆開她的手。
“陸公子這樣說便是有意譏諷我了?我知道你必是心底嘲笑過我一萬次了吧,我愛的男人心有所屬,我細心呵護的孩子也並非我出,我甚至只能靠著一張皮囊在王府裡站穩腳跟。但我實話告訴你,我樂意!與其看著小蓮病中受苦,我寧願替她承受一切,我可以為靖王,為小蓮,去死!我心甘情願。那陸公子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你發什麼瘋?!”她的聲音冷冽,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刺骨嚴寒,彷彿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疼得炸毛的貓。
自知失言,她別過目光,久久無言。
“對不起,”在良久的沉默後,她輕輕發聲,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陸公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對不起。這些天,我已經心力交瘁了。”她鬆鬆肩,讓自己鎮定下來,抬眸對上那滿含驚異的墨色瞳孔。
被他盯得很是不自在,她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頰,訕笑道:“怎的,今日倦梳妝,這貌若無鹽的醜態竟被陸公子瞧了個正著。”
“不,”陸公子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伸手觸控那素淨的面容,“沒有反噬,沒有蛻皮,你竟和這張皮囊融合了!這真是個奇蹟呀,就好像這皮囊本身就是屬於你的一般。”他喃喃自語。
“哦?當真?大抵母愛真能創造奇蹟吧,小蓮還需要我,所以我還不能死。”翩翩輕輕微笑,不著痕跡地避開陸公子的手,不甚在意這所謂的奇蹟。
“一般人如果六天沒有服食藥丸,輕者面板滲血,痛苦不堪,重者已經開始蛻皮。而你竟是骨血再生,血肉相連,已經與皮囊完美融合。”陸公子尷尬地收回手,收斂了剛剛的焦急,眉頭舒展,似有喜色,“如此看來,竟是可以逐漸減少藥量,漸漸停藥了。”
他揮手,童子呈上一個比之前大得多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