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這一世的身份,是一名即將下鄉的知青。
在她看來,知青,是年代世界裡最尷尬的群體。
一群城裡孩子,撐死了會幹點家務活,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讓他們去種地,那不是開玩笑嗎?他們分得清莊稼和雜草嗎?
而且,一群十七八的孩子,心智根本就還不成熟,把他們放到陌生的環境裡,去幹自己從沒幹過的工作,吃自己以前從沒吃過的苦,和一群陌生人生活在一起,被另一群陌生人圍觀指點,可能還會承受來自各方的惡意,這對他們來說是多麼大的考驗?
而且,除了極少數在家裡非常受寵的孩子,很多知青在下鄉之後,逐漸被原生家庭遺忘、放棄,他們收到的信和補貼越來越少。
等他們熬過那幾年艱苦歲月,好不容易回城了,家裡已經沒有他們的位置了。甚至連自己以前居住的房間可能都被新添的嫂子、弟妹、侄子、侄女佔了。
家,對他們來說,也成了一個融不進的地方。
家人成了陌生人,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警惕。這時候,他們不是兄弟姐妹,而是來爭家產的混賬玩意兒。
天下之大,竟好似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了。
有的人受不了農村生活的苦,在那裡成家。可是這種成家本身就帶著投機的因素,是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處境,又有幾個人,是真的因為感情呢?
還有的人,和知青同伴搭夥過日子,一旦有了回城的機會,就立刻勞燕分飛。
而現在,長寧,就即將成為這個尷尬群體的一員了。
她這輩子,叫苗書莘,是個隨母改嫁的“拖油瓶。”
父母都是滋陽市皮鞋廠的職工。
苗書莘的父親苗遠山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那個時候,她才五歲多。沒過多久,母親唐桂花就帶著她改嫁了。
其實唐桂花並不想帶著她,但是沒辦法,原主的父親那邊沒人了,沒有別人可以養育她。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又不能直接把她丟了。
而且,繼父朱勝利也帶著兩個“拖油瓶”,分別是比她大四歲的朱建國和比她大一歲的朱建英,所以他“大度”的表示,不介意多養一個孩子。
就這樣,原主成了這個重組家庭的小保姆。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樣樣都是她幹。
因為唐桂花總是說:“這個家,你是外人,如果你不好好幹活,人家就會趕你走,媽媽的日子也會很難過。為了咱娘倆能在這個家好好過下去,你要聽話,要懂事,要勤快。”
一開始,原主其實是不信的。繼父也帶著兩個孩子,她和他們倆的處境又有什麼不同呢?
但是後來,她發現,還是不一樣的。
繼父會維護自己的兩個孩子,而母親不會維護她。每當她和朱建英有矛盾,母親只會再打她一頓,來換取家庭的和諧安寧。
繼父雖然不動手,也不多話,但是原主只要少幹一點,他就會沉著臉摔摔打打,指桑罵槐:“我養只狗還能看家護院呢,養個孩子有什麼用?”
她想要反駁,但是母親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
“莘莘,媽媽求你了,你聽話吧,你非要鬧得這個家散了嗎?每次你不聽話,媽媽在這個家就更難過一點。”
年幼的原主既心疼母親,又想盡量避免承受來自繼父一家的各種暴力,所以,她放棄了反抗,努力幫忙幹活,無聲地討好家裡的每一個人。
她看得出來,母親在這個家,也是拘謹的。
但是很快,唐桂花就接連生了兩個兒子,朱建設和朱建軍,在這個家站穩了腳跟,不再像以前一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跟繼兄繼姐說話,也能挺直腰板了。
但是,原主的處境卻更加悲慘了。
家裡多了兩個孩子,要乾的活增加了,開銷也增加了,唐桂花使喚慣了她,現在就更加變本加厲的使喚她。
剛開始的軟語勸說和哀求都沒有了,只剩下了打罵斥責。
原主不光要做家務,還要幫忙照顧孩子,空閒時間還要出門去撿垃圾。
廢瓶子、碎布頭,這個時候都能賣錢。
別人燒過的煤球,只要沒燒徹底,原主也撿回來接著燒。
她每天要走很遠的路去撿垃圾,攢成一堆賣到廢品收購站去,賺點零錢貼補家用。
幾乎每天都能有一毛錢的收入,一年下來,收入三四十是不成問題的。
這些錢,她全都交給了媽媽,也換取了她在這個家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