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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夏末從沒覺得故鄉的冬天像今天這樣冷過,他不想離開小舟,不合邏輯地擔心小舟說不定會凍死在今晚上。他渴望小舟提出要求,今晚要跟他在一起,除夕想跟他在一起,他一定會辦到。他還渴望小舟跟他索取承諾,他會說出心裡有多麼想跟小舟在一起,他們將會做什麼,他們將會去哪裡,未來將會比過去值得去看,他想說給小舟。

但是小舟始終沉默而平靜,他站在他面前,彷彿沉在水下。

寒冷讓夏末有些發抖,他覺得他至少能說點什麼,雖然對小舟可能沒用,卻能救自己的命。他的嘴唇也有些顫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說這句話不可,“我愛你。”

小舟怔了一下,轉過頭來驚愕地看著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就笑了,那是真正的笑容。夏末驚訝地發現小舟有些羞澀,真正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一瞬間,夏末彷彿喝了一杯醇酒,濃烈溫暖衝散了他四肢百骸的寒冷,他忍不住也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取悅小舟讓他這麼興奮,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伸手拉住了小舟的手腕,卻不知道下一步想幹什麼。小舟很柔和地順從著他,他忍不住緊緊摟住小舟,緊緊抱著小舟纖細的身體,衝動地不住呢喃著“我愛你”。

小舟緩緩地深深地呼吸著,他趴在夏末的肩頭抬起眼睛望著頭頂天空隱隱露出的星光,他確確實實地擁抱著夏末,不再是受了委屈之後的想象。他的身體溫暖而結實,自己已經長得很高了,可是他比自己還要更高啊。夏末不是憐憫他,至少不全是憐憫他,有好幾次夏末的眼睛那麼黑,他幾乎以為夏末要哭了,好像更難受的人是他自己一樣,好像他完全無法接受他看見的。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夏末。

他毫不懷疑這個男人愛他,那是非常溫暖的,非常沉厚的感情,幾乎應該是隻存在於古老小說中的那樣的感情,如果夏末可以,他就不會離開自己。明白這一點就像明白自己的存在很有意義一樣,明白自己牢牢地站在大地上,就算在寒冷的北方也會很溫暖,就算馬上要度過孤獨的夜晚也並不那麼難捱。

他聽著夏末說愛他,貼著夏末的脖子呼吸著他的味道,他湊在夏末的臉上輕輕地親吻,卻沒有說出口哥哥我也愛你。他的喉嚨粘著,生怕一開口就會哽咽。他捨不得在這裡離開夏末,但是兩個人都要凍僵了。

他撫摸著夏末的臉,想著自己怎麼可以那樣深地愛著他,如果這世界上有一件事可以讓他為他死了,他好像就可以向他表達出自己的感情了。但是他又怎麼敢把這樣嚇人的話說出來,他要麼會被他的畸形嚇著,要麼就會覺得他是一個重度中二病患者。不管怎麼說,他都應該回去,暫時跟夏末分開,在獨處中處理掉這些極端的情緒。

他沉默著,又跟夏末擁抱了一會,夏末又提出要把他送回到院門口,他答應了,雖然這麼送來送去實在太蠢了,不像他和夏末能做出來的事。最後夏末走了,是他先回到房子裡之後夏末走的,但他對這些情景很快就記不清了。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心跳得很快,他也不想記住夏末離開的情景,那太可怕了。他突然明白他一分鐘都不想夏末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否則他就難受痛苦,這麼依戀夏末一定是一種病態。如果他沒有那樣的人生經歷大概就不會這麼病態,而病態是任何人都受不了的。他不能做出讓夏末覺得不舒服的行為,但他不知道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多久,他的心和精神好像撐不住了,這麼多年了,積重難返,回到這裡讓他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一臺破舊的機器,燒的是煙煤,風箱又吱吱扭扭地要壞掉了。

他想起夏末陽光率直的笑容,沒有陰霾的眼神,又想到自己灰暗陰沉的人生,破敗又生了病的內心,他就想躲起來。躲起來,躲到沒有夏末的地方,沒有美好也就沒有陰暗,沒有光明的天堂,也就沒有陰暗的地洞。現在夏末回家了,他又回到了陰暗的地洞裡。

他在門口站了半天,看著空蕩蕩的客廳,隱約聽見的笑鬧聲不屬於他,他才意識到他本來是要找自己帶回來的行李箱的。夏末幫他放在門口了,但是現在沒有了,大概被勤快的保姆拎上他的房間了。

他不想去跟母親打招呼,她從來也沒想要做他的母親,他是夏子康奶奶救回來的放生靈物,她是不情不願地被塞到手裡來的。夏子康從來也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他越是什麼都做得好,越是刺激了她做母親的驕傲。

小舟一個人上了三樓,三樓只有他自己住著,他回到自己住了十年的房間,推開門順手按開了燈。燈火乍明,屋裡最顯眼的就是他的行李箱被人開啟了倒扣在地上,所有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他連忙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