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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他一聲不吭地瞪著並不存在的惡魔,他跟這冰冷冷的惡寒的房間生氣,跟他自己生氣。他想起夏末詼諧明亮的笑容,想起他那慣有的灑脫舉止,自己到底還是學不全,學不來。他最恨,最恨人家跟他說要感恩,要心胸寬廣,要……奮鬥。說到底,是因為他根本就做不到!他要感激誰,他要寬容誰,他要朝哪裡奮鬥?

他對自己不滿意,他為自己不體面地躲著夏末的行為懊悔,他對自己深深地不滿意。他難道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自己能夠是一個灑脫開朗的人嗎?

他怎麼才能夠自在起來?一個人的時候?或是不做任何非分之想的時候?

那些折磨他的魔鬼,什麼時候才能放過他?他好難受,他想向天頂路過的神靈祈求。那無名的反覆在他心頭鈍割的痛苦,他要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這一晚上小舟一直希望自己能睡著,可是始終也不能如願。他在黑暗中躺著,難以相信自己竟然跟夏末在一張床上睡了半年的時間,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不應該緊張的要命嗎?難道他看到夏末的時候不害怕嗎?他想不起來了,一天以前的事情跟他像隔著一個世紀的厚度。他怎麼能相信,自己當真快樂地生活過半年之久?這陰森的死過一個孩子的房子難道不是真實的嗎?那麼,這半年的記憶是臆想出來的嗎?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到天亮以後才突然精疲力盡,可是睡著以後他的腦子又沒有全部休息。有一部分的神經總是在亢奮著,他在睡夢中週而復始地背誦著一首小時候學的長詩,他想停下來,可是腦子卻不肯。後來他總是覺得能聽見夏末在彈鋼琴,那琴聲旋轉跳躍,週而復始地在他的腦海中流淌,無始無終。

這一覺睡的比沒睡更累,他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又已經很晚了。他爬起床來,不敢相信自己睡了這麼長的時間,夏末已經給他打了幾個電話,可他的電話昨天半夜就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他甚至都沒時間給自己再多做一些心理建設,他跌跌撞撞地跑進浴室,慌里慌張地衝了一個澡,在鏡子裡面看見一張陌生的臉,眼睛腫脹,臉色蠟黃,額角還冒出一顆很紅的痘痘,一碰就很疼。

他撫摸著額頭,苦笑地瞪著鏡子裡灰頭土臉的自己,心裡全是躲起來的念頭。在穿上衣服褲子的過程裡,躲起來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的身體在拼命地給他找理由,他的肚子很疼,頭很暈,時不時地耳鳴,脊背一直在冒冷汗。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生病,這是下意識的行為,因為他真的很害怕。

他要見的是別人的父母,那就像是要衝出去打一場註定要輸的仗,他想要一點勇氣,可是勇氣又遲遲不來。

他很害怕,走出房子的時候很害怕,走出小區的時候更加害怕。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別人的父母更可怕,他反覆對自己強調,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但是這也沒有什麼用。冬天的山林是黑色的,陰沉沉的風吹動著樹木的枯枝,抬起頭只看到隱藏著樓群的連綿起伏的山丘。世界這樣巨大,而他是那樣的渺小。

他等了一會打不到車,就坐了小區門口的公交車,厚著臉皮打電話告訴夏末自己可能會遲到了,希望他們能先吃。夏末的聲音一貫都是快活痛快的,彷彿在他那裡從來也不存在什麼麻煩事,他爽快地就應下了,說他們可以繞路去附近辦點別的事。

小舟鬆了一口氣,就算自己搞砸了,夏末也總是能輕鬆地彌補回來。只要有夏末在,他總是能鬆一口氣的他在一個繁華些的地方下了公交車,正打算第二程從這裡開始打車,突然又想起來他是空著手的。他驚慌地自責,他怎麼能這麼大意,連忙向四處張望,著急地盤算著給夏末的父母買點什麼禮物好看一些。心底裡又有一個念頭在惡毒地嘀咕,買什麼又有什麼用?誰稀罕你的那點東西?別人的媽媽什麼都看得出來,不用費多少功夫就能瞧出來你們那點貓膩。別人的媽媽天性就是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受一點傷害,她看你的眼神也會像母獅子盯著草叢裡的一條爛蛇。

他急匆匆地走著,拐進一條單行線上想抄近路去前面的商業街,強打起精神來讓自己去想一會見面要說什麼話。單行線很窄,人行路上停滿了車走不了人,就連馬路上貼著人行路的條石也停了一溜車。小舟繞過車走在靠近馬路中心的一側,不時有車從身後駛過,他拿著手機時不時地看著有沒有夏末的微信,生怕他們已經到了,自己遲到的太離譜。

本來在單行線上靠邊走路也是沒有太大的問題的,也不是隻有小舟一個人這樣走,這條路上的行人還不少。

事情發生的時候,小舟聽見了身後急促煩躁的車喇叭,但是他沒有回頭也沒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