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介面自動開啟了,祁漣將航行引數輸入程式,同事開啟了液體保護艙位。“你最好到裡面去。經典力學已經不再起作用了,如果我們脫離這個座標點,瞬間加速度可能會超過光速。”
薛垣依他所言,躺進液體保護艙位裡。這樣做除了可以保護他免受加速度產生的過載力,還另有一個好處:他會在整個航程期間處於深度睡眠狀態。萬一真被雷劈了,他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魂飛魄散的。那樣也很好。
艙位閉合。保護液如母體中的羊水,溫柔地將他包裹。
在意識的邊緣,薛垣想起聯邦艦隊的口號:
站在全世界時間開始的地方,玫瑰線指引著我家園的方向。
父親,你在矚望著我們嗎?矚望我們的渺小與偉大,我們的卑微與榮光。
☆☆☆
尾聲、雪姑娘與小王子
對聯邦艦隊來說,“無形之牆”的消失與出現同樣毫無徵兆。
技術官和科學官們突然發現,那個看不見的引力源消失了。
他們把探測器傳回的資料翻來覆去看了數遍,得出了確鑿的結論:不管那個“牆”到底是什麼東西,它不見了。
但在消失之前,它周圍的時空曾有一剎那劇烈捲曲,而後又瞬間復原,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但有一個證據表明,確實有一些什麼事情發生了:原本消失在“牆”中的“戀人號”以進入“牆”之前那一霎的狀態重新出現。
於是出現了一個古怪的悖論:薛垣和祁漣在進入“牆”之前就已經出來了,而這正是由於他們進入“牆”之後的所作所為造成的。
沒人解釋得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包括薛垣自己。他也並不怎麼關心這一點。唯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祁漣和他一起脫離了那個時間圈環,回到了他們出發之前。
從時間上來說,他們兩人在“牆”裡的經歷並不存在。那一段時間之外的歲月僅存於他們的記憶中,是一段從來未曾發生過而又真實無疑的歷史。
有一瞬,薛垣閃過一念:二維時間會不會就類似於此呢?一切都已發生,一切又尚未發生。時間的平面上有無數種並存的現實,歷史可以假設,命運可以實驗,所以從理論上來說,總會存在一種讓每個人都能幸福的結局。
但這隻能是一種憑空的想象了。對於生活在一維時間裡的人們,現實永遠是唯一性的。
幸運的是,這個唯一的現實,於他而言是幸福的。
稍事休整之後,艦隊走出了寂滅的太陽系,向著奧爾特星雲之外的廣袤星空邁出了探索的步伐。
從七百萬年前的人科動物開始,人類歷史就是一個不斷走出的過程:走出叢林,走出非洲,走出地球。
現在,星際時代的帷幕,真正拉開了。
那個來自賽博空間的高維文明自此銷聲匿跡,至少是暫時銷聲匿跡了。艦隊派出數以億計的微型探測器,小心翼翼探索了奧爾特星雲外五千萬公里半徑的宇宙空間,沒有再發現莫名其妙的東西。
上帝毀滅所多瑪和蛾摩拉之前說,若此處找到十個義人,便寬恕該城。
ta們何以放過了三維世界的人類,緣由不得而知。
或許是因為,ta們認為整體回收人類的時機未到,於是再次潛藏起來了;或許是因為,人類超越了自己的“技術奇點”,ta們無力再掌控;又或許是因為,ta們發現了一個小王子。
所多瑪的小王子。
☆☆☆
作為新生活開始的標誌,祁漣有了聯邦艦隊正式身份,被收編入太空軍,授予少尉銜。這是他的成人禮。
他剛一“成人”,立刻就被薛垣拖去艦隊人事處登記結了婚,一秒鐘也不耽擱,深怕遲則生變。
薛垣的親密關係恐懼症不治自愈,但卻又患上了新的心病:遠距離恐懼症。
完整的病名是:“除非和祁漣之間的距離是…20厘米否則就會萬分驚恐綜合徵”。
如果兩個人同時輪到值班巡邏,當天的對講頻道里就會時不時出現這樣的對話——
薛垣:“你在哪兒?”
(2秒後)
祁漣:“離你300米。”
薛垣:“臥槽這兩秒鐘的延遲是腫麼回事?!你是不是偷偷跑到60萬公里之外去了??”
(2秒後)
祁漣:“不是……這邊有遮蔽區,訊號不好……”
即使你離我只有三百米,我看到的也是1微秒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