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啊。”楊文峰忍不住嘆了一聲,然而僅此而已,他覺得怎麼也沒有辦法向李昌威解釋清楚,於是索性一句不提。說在興頭上的李昌威並沒有注意到舅舅的表情變化,只顧自己說下去。
“可是,舅舅,你知道嗎?廣東的工廠主和資本家們也受到了民工短缺的苦,他們已經改變了剝削方法。過去幾個月,很多臺商企業開始高薪招聘民工,都不問什麼條件,有些已經招過頭了,沒有什麼工作幹,但他們好像囤積什麼寶貴資源似的,還在招。結果,你看現在廣州街頭的無所事事的盲流已經不多了……”
看著外甥李昌威臉上興奮的表情,楊文峰真是有苦難言。昌威來廣州幹什麼,他知道,但當時不知道“決戰境外”和“致命武器”,現在他才痛苦的意識到,昌威也被無意識地利用了。
“我想趕到內地一些民工集中的地方,去向他們通報廣東民工短缺的情況,不過得先去一趟福建……”
李昌威說著皺了皺眉頭,楊文峰注意到,就問他有什麼問題。
“舅舅,很奇怪的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和福建沿海的朋友聯絡上,上次我聽說,他們那裡已經有上千萬的民工集中,而且很多企業雖然沒有開工,但都給他們發工資,不過大家還是擔心這麼多民工集中在那裡,遲早會互相搶飯碗的。所以我想聯絡他們,說明這邊的情況,但是不管使用信件還是電子郵件,好像都得不到迴音。而且聽說,到那裡的交通非常方便,車費很便宜,但進去後,卻沒有交通出來。你知道福建沿海多山區,交通不發達。我想這兩天趕過去看一看情況,先到廈門看一下,舅舅,我是來向你告辭的!”
“昌威,”楊文峰凝望著外甥,“你能不能停止編寫《盲流指南》,或者至少休息一段時間?算是舅舅的一個小小要求!”
李昌威疑惑地看著舅舅。半晌才開口:“舅舅,我不能,你不知道我的《盲流指南》在盲流朋友中多受歡迎,他們都說這是兩億盲流的唯一自己的報紙雜誌和刊物,盲流不相信官方的電視廣播和報紙,何況,那些東西也從來不相信我們,他們只當我們不存在……我編寫的,哦,對了,不能說是我編寫的,現在全國各地都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設立了《盲流指南》分部,大家利用業務時間編寫,目前《盲流指南》已經成為絕大多數盲流們必看的‘雜誌’。舅舅,我覺得我正在實現自己的理想,我寫的東西比你編的報紙還擁有更多的讀者——請原諒,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不會停止編寫《盲流指南》的!”
李昌威說到後面,臉上顯出剛毅之色,看得楊文峰心中暗驚。這孩子變了,不,他已經不是孩子了。
看著李昌威離去的背影,楊文峰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之中。這兩天他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好在無論是看守還是特工也都習慣了被看守的物件沉默不語。
七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楊文峰被監視居住一個星期的時候,一大早他被國家安全廳領導叫醒,通知他有人要見他。他洗刷完畢後,來到小別墅用作會客的房間。他驚奇地看到國家安全部部長許徵一個人坐在那裡,當他看清許徵臉上的表情時,心裡的吃驚更甚。
他知道進入特務機關後的人再也不會把喜怒和好惡表露在臉上,而他堅信,坐在國家安全部第一把交椅上的許徵臉上的喜怒和好惡也絕對不會是他內心深處的真實寫照。可是,現在,坐在那裡等自己的許部長臉上的彷徨和沮喪卻是真真切切的。這讓楊文峰不但感到極其驚奇,甚至有些驚恐。
“坐!”
停了一下,部長抬起眼睛,這剎那楊文峰又從部長眼裡看到了迷茫和疲倦,而且也是真實的。
“我是來放你出去的!”
部長說罷,等著楊文峰表示感謝或者問問題之類的,但楊文峰只是“哼”了聲。短短的兩個月裡,自己一次被“抓”進來,一次被“請”進來,都是面前的共和國特務頭子親自下的命令,當然要釋放自己也得他親自下令。不過楊文峰還沒有糊塗到這個地步,許徵部長今天來顯然不是為了傳達自己的“釋放令”。
一時之間,空氣中對抗氣氛瀰漫,直到部長輕輕嘆了口氣,氣氛才稍有緩和。
“你不要誤會,這次真不是抓你,只是為了保護國家最高機密,萬不得已而已。請你理解!”
“那現在為什麼要釋放我?”楊文峰生硬地問。
“因為國家一級絕密‘致命武器’計劃已經外洩,連美國人都知道了,沒有必要再把你留在這裡!”
楊文峰心裡“撲通”一聲,臉上卻竭力保持鎮靜。只是,許徵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