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子。她卻捂住臉,趴在床上嗚嗚地哭起來。
他揪住她,搬起她的臉。他看見一張被淚水爬滿了的俊俏的女人的臉龐。她在發抖,在哭泣。他鬆開了手,摸摸自己的有巴掌印的臉,擺擺頭,罵道:“媽的x,這麼兇幹什麼?少去兩天就是了嘛……”她爬起來,昂起頭,踮了肢尖,抱住他,輕輕摩撫被她打過的臉。“對不起,打得太重了。痛嗎?啊?”他翻翻眼皮,面對面地瞅她。她的眼裡還在流淚。她抿嘴的時候,嚥下了流到嘴角淚水。“我有這麼多錢,我完全可以坐在家裡吃、玩。我為什麼要出來?”她顫抖著,哽咽著。“我這一輩子,註定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嗨,什麼都不管它了。人生一世,圖個什麼?有的人活一輩子,當不了別人活一天。我也太要求得多了。能夠痛痛快快風風光光的過日子,哪怕是一天我也該知足了。你走吧。我憑什麼擋你?你有老婆有孩子有你自己的事。你走吧……”
他說:“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來,頂多幾天就回來了。我們把生意做好了,把貸款還清楚,就可以安安穩穩地享福了。”她搖搖頭,又點點頭,離開他,擦淨了臉上的淚水。“說老實話,你蠻漂亮。我,也不捨得你……”他挨近她,笑著,在她耳邊說:“有你這樣的婆娘,是我以前做夢都不敢去想的,只要你不嫌棄我,這一輩子,我就死心踏地跟你。”她哼哼,背對著他,說:“花馬料嘴的專門哄人。你們男的沒有一個講良心的。轉過背就又是一副樣子。”他豎起手指,大聲說:“哪個要是有半點歪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終。”她扭頭轉來,盯著他,一直盯著。“卟哧”。她笑出聲來,撲進他懷裡,張開手臂纏住他,越來越緊地纏住他。“背時鬼……”她罵。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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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吟松坐在寫字檯邊,把臉埋進書堆裡,弓著腰,彆著手,在寫教案。從她走進門的時候起。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他們並沒有去辦理離婚手續。她不同意。他身體仍舊沒有好轉,早晚稍輕,中午最嚴重,咳嗽,喘氣。吃飯的時候,她跟兩個孩子天南地北瞎吹,很熱鬧。他卻一聲不吭,後來乾脆捧了飯碗,到一邊去吃。總之,他好象根本不當她存在。等到孩子們都休息了,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夫妻倆的時候,她說話了。
“你想過沒有,真要是離了婚,你怎麼辦?誰來照顧你?我把兩個孩子都帶走,就剩下你一個人啦……如果留下一個給你,那更糟糕……”他停了手中的筆,靜靜地聽她說話。“都幾十歲的人了,還離什麼呢?湊合著過吧。”她嘆著氣。“我,不想拖累你。”他不回頭,緩過一口氣來,說:“孩子,隨便你帶哪個走。只能嘿呼嘿呼,帶一個走。”他咬咬牙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我,你不要,擔心。嘿呼嘿呼呼—喉—學校,嘿呼候,領導……”她鼻子裡哼了哼,坐在他背後的陰影裡,笑著說:“你少發神經病了。我是可憐你。真是不知好歹。嫁了你這樣的男人,一輩子也真夠嗆了。”他雙手在寫字檯上撐了一下,轉過身,面對著她。她傻了。他的玻璃片下是一雙根本不動的灰白暗淡的眼睛。他的刀劈斧削過的白白的瘦臉上毫無表情。他枯焦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他一直盯著她。“我,我……我們,離婚,必須,離婚。”他說完,粗粗地長長地噓氣。“為什麼?”
她一拍桌子,站起來。“你變了。”他慢慢轉過身,嘿呼候地喘著氣,又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書堆裡。
她瞪目結舌。他是敏感的。他知道她在幹些什麼。她別開臉,拉開房門,踱著步走出去。走著的時候,她被夜晚的風吹得接連打幾個寒噤。淚水不知不覺地爬到她的臉上和嘴角。她添添舌頭,吸去一些淚水,擦試著眼睛,低了頭,挨在牆的陰影裡,極其緩慢地朝外走。那巷子不知怎麼竟越來越長了。她一直走著,卻一直還在巷子裡。
“李老闆,一個人散步嗎?擺百貨攤的人跟她打招呼。她點點頭,不吭聲,還是往前走。“李老闆,你發大財了,有幾百萬了吧?做點善事吧,出幾萬塊錢,把這巷子修成水泥路……”不知是誰在巷子裡推闆闆車,輾得青石板咣噹咣噹直響。“到時候再說吧……”她吸吸鼻子,微微仰起了頭。“你看,這個就是李老闆,我們這裡最大的老闆,最富裕。今後你就要像她這麼幹大事……”推板車的是個老頭子,大聲地教訓在一邊貓著腰幫忙的年輕人。
李夢紅哼了哼,高高地昂起了頭,幾步就出了巷子。“車。”她站在巷子口上高高地舉起手揮了一下。“送我到玫瑰園去。”她大聲說。“老闆,這麼晚了……”年輕的摩托車手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