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如此,朱代東很理解今年國務院主導的宏觀調控中,不放棄低效的國有經濟。中國的事情很複雜,不能完全按經濟規律辦。給陷入困境的大型國企輸血,既是一種政治上、意識形態上的必要妥協,更是一種顧慮到大多數人即時利益的策略讓步。
如果國家金融力量轉而支援私有企業,那麼本來就已經陷入困境的國企,在遽然斷奶下,必然會訇然倒下。那不但在政治上不好交代,成千萬上億的失業工人更無法安置。正在擴張中的私企難道能容納下這麼多工人?
中國的失業問題,根子在人口過多,勞動力過剩,只有低效率的國企才能容納這麼多“多餘”的人。這是一種變相的社會保障機制;這也是社會保障體系尚未建立完善以前,低效率的國企有必要盡力維持的理由。
轉型期也是敏感期,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成燎原之勢。國企倒閉,大量工人突然失業,而私營企業聚集和增殖的財富短期內又不可能轉化為社會福利,怎麼辦?改革不能不瞻前顧後,匍伏而行。
如果讓朱代東代替黃子良選擇,他會接受一部分工人代表的意見,但對於其中的一些要求,卻要堅決制止。比如“要求和目前的沒有下崗的職工享受同樣的待遇。”這不是開玩笑麼?改革就是要打破大鍋飯,你下崗了還要享受在職工人的同等待遇,那別人的積極性又怎麼提得上來?真要是這樣的話,那人人都喜歡下崗。
對於前面的三條要求,可以有選擇性的接受一到二條,全部答應不可能。至於懲治腐敗,可以忽略不提。朱代東人雖然在大會議室裡,但對旁邊不遠小會議室中,黃子良跟工人代表的談話,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可他也僅僅只能聽聽而已,包括田宇豪在內,到了這裡,都只有乖乖聽指示的份,絕對不能胡亂發表意見。你知道你說的話是否正確?到時如果出了什麼事,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往小裡說,會影響政治前途,往大里說,會有牢獄之災。
朱代東看到時友軍端坐在前面,只有兩排座位的距離,本想過去跟他說說自己的意見,但還是坐在了座位上。當著縣裡這麼多領導的面,自己去找時友軍彙報,於情於理都不合適。何況,這樣的事,就算找了時友軍,也未必有得。得想點別的辦法才行,跟政府作對,誰會有好下場?最終吃虧的還是外面那些工人兄弟。
沙常市下轄三縣兩市,每個縣市在會議室裡佔據著一塊區域,雨花縣來的最早,就佔了位置最好的一塊地方,靠近窗戶,同時跟市領導也最接近。
“田書記,王縣長,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不知道是否可行?”雨花縣的常委,傾巢而出,全部到齊。朱代東的發言,可以說跟在常委會上一樣,但是因為位置關係,他們的說話聲音不能太大。
“代東,有建議就提嘛,如果可行,馬上向縣裡彙報。”王力軍笑著說。
田宇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識的要去抓身為的水杯,可拿到手的卻是一瓶礦泉水,這裡可不是縣委的辦公室。
朱代東好像沒有發現田宇豪的異常一樣,緩緩的說:“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面集會的工人,除了少部分是退休工人和兒童外,絕大部分是三十至五十年的青壯年。他們大多來自三四六七九廠和市機電廠,這可都是軍工企業。”
“可這跟我們雨花縣有什麼關係?”彭明問。
“彭書記,我們雨花縣最近最大的事是什麼?”朱代東笑吟吟的問。
“這還用問,當然是摩托車廠。”彭明哂道,“你是想讓這些工人去雨花縣?我們縣裡的下崗工人都沒辦法安置,你可倒好。”突然覺得這話好像不妥,完全沒有大局觀啊,彭明連忙住了口。
“代東縣長,你們雨花縣的摩托車廠能吸納多少工人?”坐在前面的時友軍聽到雨花縣在討論,也轉過了身子,問。
朱代東不說話,望著田宇豪,這個時候可是領導表現的時候,身為下屬,搶領導的風頭,是大忌中的大忌。
“報告時市長,預計如果這個摩托車廠能落戶在我縣的話,大致需要三千名左右的熟練工人,還有相當一部分的技師和工程師。”田宇豪沉吟了一會,才說道。他這其實還是留了餘地的,實際上,如果李廣生真的與雨花縣簽訂合同,摩托車廠需要的工人,絕對不會少於三千五百人。
“三千人?”時友軍聽得眼前一亮,不要說三千人,哪怕就是能解決三百人,也能為市裡解決大問題啊。
“但這些人都要求是熟練工人。”田宇豪有種羊遇到狼的感覺,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