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雲天河耳邊一直不斷地響起那幾句話。揮之不去。
“……這些前塵往事,你知道了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又有幾人還記得當年舊事?若等他們想起,放我出來,只怕要等到海枯石爛……”
“我嗎? ”
“我是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麼,什麼罪,可以把一個人封在冰中十九年?
“陽炎侵體……”
“……之所以至今未破冰而出,卻是有所顧忌。”
我幫你!
少年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他本就是容易頭腦發熱的人,何況是為了朋友,何況……當他聽到那人用冷清卻溫和的語氣輕描淡說道這是罪過,當他想到十九年來那個人一直一直被禁錮在這不變的冰寒裡,當他每次離去都能感受到那人心如止水的背後是遙望的目光……
三寒器,世間難尋,可那有如何,我不管,只有能讓你打破那些枷鎖,我什麼都願意做。
去往即墨的路上,雲天河和韓菱紗依然是打打鬧鬧的溫馨,秀美典雅的官家大小姐總是掩口輕笑以對,慕容紫英沉默的跟在一旁,寬大的劍匣永不離身。
沉沉欲墜的感覺一直在心中久久不去,瓊華年青一代弟子中天賦最高的慕容紫英,破天荒如同那個神經粗大的少年一般,為了一個只見了一面的人而不能靜心。
心靜,是修道人最基本的要求,心已靜,方能領悟到道之根本,道法上乘。
如果心已亂了呢,如果往日根本察覺不到打坐的姿勢竟是如此的僵硬,而近日卻總覺得膝蓋像是要斷裂。
劍法犀利,世事懵懂。
或許是因為身上自然的對前輩人物的尊重敬仰,或許是彼此身上有某種似曾相識的氣息,或許是那轉頭的一瞥印象委實深刻,又或許,只是單純的想去見一面而已。
未曾想,禁地的氣氛並不像是與雲天河在時那般和緩。
少年的慕容紫英早已不如幼時一般頑皮,雖然少了可愛,卻多了內斂與沉穩,漸漸有了男子漢應有的氣概與擔當。
但是在這個人面前,卻好像總是退回到了幼時。倒不是說又變成了調皮吵鬧的小孩子,而是一種微妙的不知所措,能使在斬妖除魔時掌控全域性的自己感到深深的無力,想要說些什麼卻無法出聲,在那安靜的氣氛中,一切都是徒勞。
雖然那人只是立於冰中無法動彈,而他的臉隱藏在厚厚的冰層中,全是模糊。
一個人在這般境況下,想必不會無慾無求。宗煉長老既有囑託,我應當全力從之……
這世間有很多這樣的事,看到一個人的第一眼,便不喜歡他,縱然沒到厭惡的程度,卻也沒什麼好印象。
而很多時候,在很久很久的以後,自己才會懂得,之所以討厭那個人,是直覺告訴自己,在己身與他人間,有著某種難以言語的相似。
因為與自己或多或少的相似而下意識的牴觸,是自相矛盾,還是其實意味著內心無法承認的挫敗?
玄霄不喜歡慕容紫英,也並不想去尋找理由,因為這沒有意義,他是宗煉的弟子,天賦很高,同樣的,他是無關緊要的外人。
在他看到這個少年的第一眼,就從內心升起一股冷意。
熟悉的感覺帶來的是並不愉快的回憶。在傷痛孤寂的摧折與禁錮中玄霄從不後悔,更遑論厭棄自己。但這不代表那段時間的記憶都是值得令人回想,尤其某些寒心徹骨的片段。
他覺得應該是忘了,但那感覺依然還在,停留在不可觸碰的深處,連自己都隱瞞。
年少時自己的高傲,固執,單純,不容動搖的信仰和對一些人的敬重信賴,得到的是欺騙與報應,一瞬間變了模樣,全都隨著那冷意席捲而來。
那個少年在窒息的氣氛中開口,“師叔,弟子冒昧……”
“你來做什麼。”
沒有起伏的聲線打斷了慕容紫英恭敬的問候,冰冷中溫和不復。
“……擅入禁地,打擾師叔,只是,師叔封於冰中無法行動自如,有何要事可儘管吩咐弟子……”
“你果真尊師得很……我已說過,我不過是個遭棄之人,走火入魔殺傷
同修,如今依然活著已是萬幸,宗煉長老若泉下有知,想必不會再有擔憂之心,你也不必如此。以後都不需再來。”
些微的諷刺和平淡話語下隱藏的驚心事實猶如細小尖銳的針,令慕容紫英呼吸都不順暢起來。他費力的開了口,卻一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