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楊然心神俱醉,巨大的幸福感湧滿全身,忘記了說話,呆呆地站立。
顧青璃的笑顏盛綻如漫山的幽蘭,輕輕道:“呆子,一年了,你依舊是這副模樣,還沒有看夠麼?”
楊然長嘆道:“一年了,你也是如那天一般讓人驚豔。”
顧青璃伸出玉指,在楊然鼻尖上一刮,故意不屑道:“口是心非,誰信你了?”
楊然鼻中聞到一縷淡淡如蘭似麝的芬芳,直沁入心底,突然把顧青璃一把橫抱到了胸前。
顧青璃失聲驚呼:“呆子,你要做什麼?”
楊然高聲說道:“你不是要去屋頂看月亮嗎,我現在帶你去。”
他真元一運,御風升起,抱著顧青璃落在了屋頂,兩人就這樣彼此依偎著,手牽著手,默默得看著天空繁星與明月,就這樣,一直。
雲倦了,風歇了,天地間只剩下她與他,把時光吝嗇地流逝。
今夜無眠,每一秒鐘,每一次眼神的交投,都顯得如此的彌足珍貴,不敢虛度,不敢荒廢。
月上中天,楊然環抱住顧青璃,在屋頂上默默無語眺望天幕。
向著西方,就是天亮時他要離去的路途。
更盼望著,能夠有一天他依舊會沿著離去時的舊徑,帶著歸來的快樂,出現在那片天際。
但願,這一天不會太遠,一定會來。
“青璃,在我懷裡睡吧。”望著西去的明月,楊然輕聲道:“或者我抱你回屋裡。”
顧青璃努力睜大惺忪的睡眼,固執地搖頭說:“不,你答應我的,要陪我一起看日出。”
日出!楊然的心突地扭痛起來。當霞光漫天,旭日東昇的一刻到來,漠虛城將成為想念,懷中的林人將遠隔重山。
他恨不能將天上的明月向著東方拉回來些,再拉回來些,把流逝的光陰抓得緊點,再抓得緊點——黎明,可不可以不要來?
紅日,可不可以慢慢升?
永恆,為什麼總在瞬間?
但彎月還是向西去了,儘管已走得很慢很慢,只是依舊無法挽留。
有些事,總要面對,相愛著,卻不得不分離,想要獲得更多幸福,就必須忍受更多的痛苦與分離。
“睡吧,”楊然在她額頭輕輕一吻道:“我們不會錯過每一天日出的,相信我。”
顧青璃握緊他的手,夢囈般低吟道:“日落,還有月色,還有我們的小屋,我們的沫兒——”
聲音漸漸輕微下去,疲倦的她無限依戀地感受著楊然胸口傳來的溫暖,進入夢鄉。
楊然靜靜坐在灑滿銀色月光的屋頂上,一遍遍把目光拂過懷中愛人的俏臉。
可以嗎,深深、深深,直至永遠地印在心底,無論多久,無論多遠。
……
天亮了,第一縷晨曦喚醒了沉睡中的顧青璃。
第一眼,殘留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飛,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屋裡柔軟的床榻上。
她猛然坐起驚恐地喚道:“夫君!”
只是這次,再沒有人回答。
屋裡空空蕩蕩,暖意的陽光播撒在床前,靜謐無聲。
顧青璃赤著雙足跳下榻來衝向屋外,更大聲地喊道:“夫君,你在哪兒?”
屋外,顧寒沙顯然已經等候了多時,急忙走近過去,為她披上了暖和的外衣,目光中流露出疼惜:“青璃,他走了,這是他託我轉交給您的書信。”
顧青璃接過信箋,手上是輕飄飄的感覺。
她倒退著靠在了桌邊,桌子上放著一杯水,冰涼的水,顧青璃突然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她機械地抓起水杯一口氣灌了下去,那股涼意令她略微清醒過來,令她可以有勇氣,緩緩將信箋開啟。
信箋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青璃,照顧好沫兒,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四個字,顧青璃卻怔怔看了許久,一瞬間,淚如雨下。
“夫君!”
忽然,她瘋了般衝出了院落,此刻晨風有些微涼,她只披著一件外衣卻不感寒冷,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支撐她一口氣爬上了傭兵團內最高的閣樓,深情向遠方眺望過去。
風寂寥,楊然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她緊緊握著信箋,用盡所有力量向蒼茫浩瀚的天地大聲呼喚道:“夫君——”
迴音渺茫,天地悠悠,珠淚潸然而落。
等你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