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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人在雨停了後便漸漸多了起來; 人聲喧囂。

一頂紅邊轎子穿過人群走到這條青石磚路的盡頭; 轉入右邊的一條陰窄小巷。

外面雖然剛歇了雨; 天還有些陰,但仍是白得晃眼; 然而進了這條陰窄小巷後,便有種整個天都暗了下來的錯覺。巷邊的白牆又高又破,攀爬著死去的藤蔓; 幾隻黑色的野貓發出淒厲的叫聲; 從牆頭越進門窗緊閉的人家院子裡,不斷的陣陣陰風呼嘯著掃過耳畔; 吹得人心中瓦涼。

“到地了到地了,小心些落轎,別顛著三爺——”一小廝打扮的人吆喝著; 指揮抬轎的轎伕將轎子落於一座古樸老舊的大宅子前; 隨後佝著身子站好; 諂媚道,“三爺,這兒就是方宅了。”

小廝話音一落,轎簾就被人用手輕輕撥開。

那隻手皮肉白皙; 指尖透粉,纖美得宛如絕世美玉,腕間細有一條紅繩,紅繩中央串有一枚深色近黑的銅錢。

“就是這了?”手的主人開口,聲音清潤儒雅,如春日細雨脈脈含情,只是他說話間不時輕咳幾下,似乎身體極差。

“是的,方老爺和方夫人都在門口等您呢。”小廝感覺端了小凳放到地上,又湊到轎口前攙著轎中人小心下馬車,“三爺,您小心些踩地。”

方泊鑫見轎中的青年穩穩地站到了地上,便急急迎了上去:“蘇三爺,方某候您多時了。”

那下轎的青年穿著一襲月霜色的錦緞長褂,左肩處繡有一杈玉色紅蕊的海棠花,因著春寒料峭,所以他還在頸間繫了一條白貂披風。

“方老爺。”青年抬手對他淡笑,才開口說著三個字,又以手握拳抵住嘴唇輕輕地咳了起來,細細的眉蹙緊,本就蒼白似紙的臉色更白了幾分。

方泊鑫看著青年一副馬上就要昏死過去的模樣,心驚膽戰地去攙扶他:“蘇三爺,您還好吧?”

“無事,讓方老爺擔心了。”蘇錦之不做痕跡地推開方老爺扶著他的手,抬頭望了一眼這座老舊的大宅子。

在旁人看來,這座方家大宅只是人少了些,又加之落在這麼一條暗窄巷子的盡頭才這般陰涼死沉,但在開了陰陽眼的蘇錦之看來,這座宅子何止只是有些陰森,簡直就是鬼氣沖天。

今晚回去他肯定又要做噩夢了!

想到這裡,蘇錦之本來就搖搖欲墜的身子更是狠狠地晃了兩下,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要倒地一般虛弱,嚇得方泊鑫又挨近了他一些,好在蘇錦之真的暈過去時扶住他不讓他摔倒在地上:“蘇三爺,外邊涼風大,不如我們進去再說?”

“好……咳咳……”蘇錦之像個肺癆鬼似的捂著嘴巴又咳了幾下,腿抖得更厲害了,在跨進門檻的時候還差點絆倒了。

然而他在進門之後,看著滿目的黑紅色更是覺得他下一刻就要被嚇暈過去了——這方家宅子,已經幾乎快成為一座陰宅了。

何為陰宅?陰人住陰宅,陽人住陽宅,陽宅裡住的是活人,陰宅裡住的,當然就是死人了。

方家大宅的風水為上佳,這樣宅子活人多人氣旺盛時,自然會是一座陽氣匯聚的富貴之家;但如今住在裡頭的死人已經多於活人數倍了,陽氣壓不住陰氣,就變成一座活墳——死人與生人同住之地。

在這樣的情況下,宅子即使在一日中陽氣最盛的正午時分,也會覺得陰氣森森,黑沉無比,需得點燈才能看清事物。但偏偏這方家人屋子裡到處掛滿了紅布紅幔,似乎想借此沖喜一般,弄得極為豔麗,蠟燭一點,入目便是滿目紅光,與屋子裡原本的鬼氣相應,更像是大凶的血煞之光。

蘇錦之已經可以想象今晚有個紅衣女鬼入夢來陪他睡覺的畫面了,本來就虛弱的身體被他自己這麼一嚇,一口氣頓時卡在喉嚨裡差點沒喘過來,在場的人以為他是舊疾又要犯了,連連把他攙到大廳中的木椅上坐下,又是端參茶又是拍背順氣。

蘇錦之接過小廝遞上來的參茶抿了一口,揮手屏退為他撫背的侍女,強裝鎮定淡笑道:“我無礙的。”他目前還是死不了的,就算死,也絕對不會是因為舊疾復發而死,一定是被這滿屋子的鬼給嚇死的。

蘇錦之問方泊鑫:“方老爺,你直接說吧,這次找了我是有什麼事?”快說明原因,解決以後他就要趕緊走,天黑以後他要回家就很難了。

“蘇三爺,您一定要救救我方家。”方泊鑫深吸一口氣,撩起衣襬就要給蘇錦之跪下。

蘇錦之趕緊攔住他:“方老爺,你這是何必?你我蘇方兩家乃世交,你有什麼事我自會定力相助,不必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