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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這一對曾經的父子、如今的君臣此時看著對方,彼此都有些尷尬。

劉協自從來到許都以後,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無暇旁顧,但他一直想見見自己的“父親”。楊俊撫養劉協的時間並不長,大部分時間都把他寄養在司馬家,表現得頗為冷淡。現在劉協明白了,楊俊是刻意保持著隔閡,大概那時候他就有了預感,“楊平”早晚有一天會捨棄這個身份,變成另外一個人。

在唐姬進來之前,他們兩個人的對話進展得很不順暢。這裡是司空府,耳目眾多,劉協拿捏不準該如何對待昔日的父親,楊俊顯然也不適應如今的天子,對話經常陷入冷場。好在伏壽在一旁偶爾說一兩句閒話,才把局面維持得不冷不熱。

他們看到唐姬進來,都鬆了一口氣。伏壽迎上去,把楊俊介紹給唐姬。楊俊和唐姬雖為同謀,彼此卻沒見過,如今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彼此少不得寒暄幾句。

嚴格來說,外臣、皇后、王妃混雜一室相見,這是不合禮制的。不過非常時期,有非常之制,漢室衰微至是,這些禮節也就沒那麼講究了。如果張宇在側,可能還會嘮叨兩句,可如今隨侍的是冷壽光,他一向沉默寡言,沒表示任何異議。

唐姬俯在伏壽耳邊說了幾句話,伏壽麵色大變,很快劉協和楊俊也明白了當前的處境。伏壽使了個眼色,冷壽光走到寢室門口站定,防備有人偷聽。然後伏壽問楊俊道:“楊大人,溫縣是你好友司馬防的家鄉。以你的看法,他這人如何?”

伏壽的潛臺詞是,司馬防是否有可能倒向曹氏。楊俊一口否認:“建公耿直公正,對漢室一片忠心。我當年將平兒……呃,陛下寄養他家中,也是看中建公的穩重。”

“我聽說司馬大人昔日在雒陽擔任尚書右丞之時,曾推舉曹操為尉,於其有舉薦之恩。在漢室和曹氏之間,司馬家究竟會如何選擇呢?”

伏壽的言辭鋒利尖酸。她跟隨在皇帝身邊多年,對各地大族充滿了不信任。他們大多對朝廷缺乏忠心,只會龜縮在塢堡裡算計自己家的利益,隨時倒向擁有實權的一邊——無論那是誰。

對伏壽的態度,楊俊一時也無話可說。司馬防與他是至交好友,對楊平也是關懷備至,但這位老朋友從未明確表露過自己的政治態度。司馬家蟄伏在溫縣,不與外界過多交接,擺明了要看清形勢,擇時而動。

更何況,如果郭嘉對楊平之死產生懷疑,去調查溫縣的話,那說明楊俊本身也遭懷疑,自己都未必能得全,遑論替別人做保。

這時劉協忽然開口:“朕以為,司馬家大可不必擔心。”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陛下你的真實身份。”伏壽毫不客氣地反駁,“司馬家愛護的是楊平,不是劉協!如果他們知道你是當今天子,是否會願意為你與曹氏對抗?”

劉協猛然昂起頭,眼神熾熱:“會的。我與司馬家幾位公子親若兄弟,他們會為我與天下為敵。”

伏壽不知道劉協的這種自信從何而來,她不欲爭辯,退一步道:“姑且認為陛下你是對的。但司馬家遠在溫縣,不知許都內情。郭嘉這次派鄧展去畫楊平之像,他們沒有理由說謊,情勢對我們仍是不利。”

“別人或許無從察之,但仲達——就是司馬家的二公子——肯定能覺察出其中異樣,做出最好的應對。”

“他連你的生死都不知道,怎麼幫你?”

“你不瞭解仲達,他是一個既聰明又任性的傢伙。”

說到這裡,劉協的唇邊不期然流露出一絲笑意,彷彿又回到了河內無憂無慮的時光。他拍了拍膝蓋:“我覺得,郭嘉拿到畫像卻沒有任何舉動,這一定跟仲達有關係。”

“你覺得?”唐姬忍不住語出嘲諷。劉協不以為忤,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畫像之事,朕來親自處理,你們大可寬心。”唐姬被他的眼神掃過,心中居然一凜,這個河內的紈絝子弟,不知何時起,身上居然也開始有了淡淡的帝王之威。難道這就是楊修說的覺醒?

伏壽頗有些擔心地問道:“陛下你打算怎麼做?”劉協回答道:“再過幾日,朕要去一趟尚書檯,到時候一探究竟便是。”

伏壽覺得這不太合儀軌,剛想勸阻,忽然看到劉協的自信眼神,一下子便明白了。

按說以天子之尊,欲找臣子議事,召其入宮奏對便是,不必屈尊前往掾臺。但妙就妙在,尚書檯設在禁城之外、宮城之內,屬於中朝。雖然天子暫住司空府,但他如果要去禁宮廢墟旁的尚書檯,理論上不算是出宮,誰也不好指摘。

伏壽這時才發現,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