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思永一臉的滿不在乎,好像沒什麼事能放在心上,成冰想起他那編號不知排到多少的後備隊,忽而問道:“席思永,你談了這麼多次戀愛,明白……到底什麼是愛嗎?”
季慎言以前總說她小,說她不懂,席思永身經百戰,總該是懂的吧?
席思永正咬著只鳳爪,抬頭來神思複雜地盯著她,良久才詭異笑道:“明白,不就是那種……牽掛、糾纏、欲罷不能的感覺嗎?”
成冰一怔,牽掛、糾纏、欲罷不能……
是這樣的感覺嗎?
好像是,又好像……
席思永湊過頭來揶揄道:“怎麼,放不下大律師?看不出來嘛,太后也有這麼優柔寡斷的時候……”他笑得實在幸災樂禍,“其實他對你也不錯嘛,上回你生日那麼大陣仗,這回又捧著那麼大一把玫瑰花過來,算給足你面子了,你就順竿下湊合湊合吧。”
成冰自嘲笑笑:“我沒信心。”
其實類似的話,今天母親也說過,她知道母親特地來做說客的:“你要是因為我和你爸爸的事情,影響對感情的看法,那就太不值得了。你們的事,慎言和我說過,我知道你在生他的氣,他比你大幾歲成熟得早,是壞事也是好事,他成熟一點,可以多照顧你……”
道理反反覆覆不過是那些,她早已明白的,那不是季慎言的錯,她只是沒有信心,對自己的不確定,對季慎言的不確定,對未來的不確定。原來她以為父母是天底下最美滿的夫妻,誰知不是;原來她以為自己是季慎言的唯一,誰知也不是;原來她以為父母一離婚她的世界都要坍塌,現在看來……也不是。
她不曉得還有什麼東西,是她能確定、能把握的。
她只是被動地接受父母的這種方式,小時候一味地粉飾太平,突然有一天所有的偽裝都破碎下來,而她只能接受,沒有選擇。
如果她能選擇呢,她能選擇什麼,她能選擇讓父母從一開始便對她坦白嗎?她忽然又覺得這樣的事實似乎真的更可怕——我能選擇什麼?
現在她有點佩服席思永了,愛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他的理論是:“鬧得轟轟烈烈的,天下皆知,結果呢?萬一沒落個好下場,誰見到你都來感嘆一下,哎呀你和誰誰誰怎麼就沒成呢,真可惜。寒不寒磣啊?”
一抬頭又觸到席思永那漫不經心略帶奚嘲的目光,他對人總是顏色淡淡,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獨獨對她格外刻薄。然而這刻薄倒顯得他們的交情格外與眾不同,他不會為哄她高興而瞞她什麼,也知道她不會因這種看似刻薄的話生氣,她想到這一點竟難得的心安,至少還有友誼,是她能確定的。
席思永歪在桌子上,漫不經心地笑,漫不經心地喝兩口小酒,又似是漫不經心地絮叨:“我初中畢業後,同學聚會有人說去讀了職高,廚師專業,我覺得很好玩,就跟著他去上課。上了幾堂課覺得蠻有意思的,我就跟我爸說,我不想讀書了,我想去做廚師。”
成冰大跌眼鏡:“你想做廚師?被你爸揍了吧?”
席思永搖搖頭:“沒,我高一暑假那兩個月,我爸請了個大廚,帶我去學藝,說我要是受得了這兩個月,他就不攔著我。”
“結果?”
席思永訕笑兩聲:“雕了兩月的蘿蔔,每天都是雕蘿蔔,雕花啊雕鳥啊拼盤啊……搞得到現在我看見蘿蔔都還想吐!”
難怪這廝吃酸辣米線從來不加蘿蔔丁,成冰想象著席思永雕了兩個月蘿蔔後的頹樣,忍不住大笑起來。席思永也跟著笑:“我以為我爸那朋友玩我呢,後來一打聽,原來入門都是學雕蘿蔔,基本功,就跟學武術的扎馬步一樣!”
“然後你就乖乖地回來了?”
席思永點點頭笑笑,有幾分無奈,像是要看破紅塵,卻偏偏纏繞著幾分俗念的那種不甘:“我爸就說我,當初你不是覺得非幹不可嗎,你不是覺得這就是你的人生夢想神聖不可褻瀆嗎?你說你要去做廚師的時候,有沒有認認真真地思考過,這真的是你可以為之堅持一生、放棄一切的那條道路嗎?其實我之前也挺牴觸我爸的,覺得他什麼都替我安排好,總拿他的人生經驗來要求我苛責我,弄得我的人生特沒勁兒。可是我不走他給我安排的這條路,我總得走另一條路吧?連你想走什麼路都不知道,那還玩什麼叛逆呢?”
“所以黎銳說我沒你唱得好,沒你有激情,Passion,嗯,說得對啊。人生路長著呢,要那麼多激情,那麼多勁兒幹什麼?我看不到另一條路,就算看到了,又不知道它能不能讓我堅持一輩子,又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