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安靜了下來。
蒙斯醉的臉色繼續蒼白,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大驚出聲,若不是他此時的神色,甚至會讓別人以為他對這個訊息根本便不在乎。
司予昀也是沉默著,緊握著的雙手因為用力過度,拳頭已然發白,她的神色平靜,不是自然的平靜,而是僵硬的平靜。
“父君,訊息是外祖母讓人通知兒臣的,兒臣心中仍有懷疑,因而已經讓人去確認,只是不管母皇尋的是否是全宸皇貴君,我們都必須實現做好準備。”
蒙斯醉微白的雙唇顫抖了幾下,隨後,一字一字地道:“你想做什麼準備?”
聲音低沉,微顫,彷彿還透著一絲絕望。
司予昀繼續道:“若真是全宸皇貴君還好,可若是再出一個趙氏……兒臣以為不得不防。”
“呵……”蒙斯醉卻輕笑了一聲,“即便真的再出一個趙氏,本宮又能如何防?”
“父君……”
“回去吧。”蒙斯醉笑著道,笑容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地隕滅,“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誰也阻止不了……”
司予昀沉默了會兒,然後低頭,“是。”轉身離開,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流雲殿。
室外,夏日的豔陽依舊毒辣,彷彿欲將大地的一切都給烤焦了一般。
汗水,順著額頭,順著背脊留下。
忽然間,司予昀停下了腳步,僵直地站了會兒,然後轉身,望向前方只剩下一些屋簷可見的流雲殿,面容漸漸扭曲。
方才場景盤旋在她的腦海,始終不願意褪去。
眼底,泛起了掙扎。
可是並沒有維持多久,她壓下了腦海之中的畫面,也壓下了心底湧出來的愧疚。
父君,兒臣本是不想這樣做的,是你逼兒臣的!
是你!
兒臣方才是你的女兒,周氏再可憐,再無辜,可兒臣才是你的女兒!更何況,周氏真的無辜嗎?!
不!
父君,周氏死有餘辜,兒臣可以保證,即便是其他人面對這樣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出和兒臣一樣的決定!兒臣從來沒有虧欠過周氏,甚至還容忍他生的女兒佔據了兒臣嫡長女的位子,兒臣對他已經很寬容已經仁至義盡了!
即便兒臣真的對不起他,可父君,兒臣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
憶古根本便沒有向兒臣洩露什麼,他只不過是因為孩子的事情才和兒臣走的有些近罷了,你便這般亟不可待地將他攆走——
你以為兒臣在收買你身邊的人嗎?不!兒臣沒有!沒有!可是如今,你還相信兒臣嗎?不,不不相信!你寧願去相信周氏,你寧願選擇一個不知道養不養得活的孩子!
父君,兒臣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
一直以來,你都將母皇放在心中的首位,為了母皇,你什麼苦都願意吃,什麼委屈都願意受,可是,你得到了什麼回報?
一個豫賢貴君的尊號嗎?
還是二十多年來的委曲求全?
她方才對你好些,如今,便又將你的噩夢找回來了!
父君,你可知道,你可明白,兒臣方才是你最該相信,最該依靠之人?!
你會明白的!
會的!
這世上只有兒臣一個人不會因為別人而將你棄如敝履,只有兒臣一個人會一直將你放在心上,只有兒臣一個人能夠讓你後半生安穩度過!
你會明白的!
兒臣一定會讓你明白的!
司予昀收回了視線,決絕地轉過身,然後繼續往前。
而便在她方才踏出宮門,太醫院當值的御醫便被流雲殿的宮侍匆忙請了去。
看著神色匆匆趕往流雲殿的御醫,路上的宮侍侍衛已經是習以為常了,只是眾人卻不知這一次需要御醫的不是禮王長女,而是流雲殿的主子。
豫賢貴君嘔血。
當水墨笑得到了這個訊息,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當他匆忙趕往流雲殿暖閣,卻見蒙斯醉像個沒事之人似的還在抱著哭鬧的禮王長女哄著。
若不是他的神色,水墨笑也以為訊息是錯的。
他呆愣了會兒,隨即上前,“你身子不是還抱著孩子做什麼?”
“鳳後來了。”蒙斯醉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緩緩說道。
水墨笑見了他這個模樣,不禁惱火了起來,“來人,將禮王長女抱下去!”
流雲殿的宮侍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