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炎輕唔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當然很清楚,裴秀是決計不會活過昨天晚上的,他在給裴秀的那杯酒中,動了手腳,摻入了一些水銀,水銀有毒,但毒性地發作沒有鳩毒來快,只有水銀被腎臟吸收之後,才會出現中毒現象,出現頭昏眼花,腰眼發沉,步履不穩的現象,也合該裴秀不走運氣,偏偏走到洛水橋上毒發,讓人誤以為是醉酒失足落水,將司馬炎下毒殺人給掩飾了過去。
司馬炎絕對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人,任何背叛他的人,司馬炎都絕對不會放過,裴秀雖然是在被逼的情況下寫的供狀,但司馬炎也絕不容許這樣的背叛行徑發生,尤其是他曾倚為左右手的裴秀,居然為了活命出賣於他,所以,當司馬炎重奪王位之時,裴秀的命運便註定了。
因為裴秀之事牽涉到了司馬昭遺命的問題,所以司馬炎無法象處斬任愷庾純那樣將裴秀押到鬧市口五馬分屍,而且做為司馬炎曾經的親信,如果司馬炎真的處斬裴秀的話,也是很容易遭人詬病的。
但無法治裴秀的罪,並不意味著司馬炎可以嚥下這口怨氣,晉王宮酒宴之上,司馬炎故意地以言語寬解裴秀,讓他放鬆警惕,然後賜下滲有水銀的毒酒,暗地裡結果了他的性命。
聽到裴秀已經身亡的訊息。司馬炎很是平靜地下令將他予以厚葬。並賜之以公爵。這點表面文章司馬炎還是要做的,又著令其子蔭其爵。裴秀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不過念在他以前的功勞份上,司馬炎沒有誅連三族,也算是格外開恩了。
早膳之後,賈充晉見。
賈充以前和裴秀俱為司馬昭的左右手,但兩人的關係卻是若即若離的。一方面合作無間,另一方面卻是暗自提防,如今裴秀意外身死,倒讓賈充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裴秀供狀之事原本是一樁秘辛,就連賈充都不曾知曉,但賈充為人狡黠,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但這事關司馬炎的顏面,賈充也是故意地揣著明白裝糊塗,在司馬炎的面前故意表現地又是哀傷又是惋惜。只差一點就落了淚。
司馬炎雖然搞不清是賈充是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演。反正也就是心照不宣罷了,軟禁了司馬攸,毒死了裴秀,將攸黨一系連根撥起,司馬炎的確乾得很嗨,不過他尚有一事耿耿於懷,並不是劉胤逃亡一事,而是魏帝曹奐的事。
洛陽事變之時,司馬攸曾手持曹奐的敕命詔書圍攻晉王宮,雖然說魏國上下都知道曹奐是一個傀儡皇帝,軍國大事皆決於晉王宮,但曹奐還是名義上的大魏皇帝,他發的詔書依然是有效的,司馬攸正是捉住了這一點,才敢拿著曹奐的詔書肆意攻打晉王宮,將司馬炎都淪為了階下囚。如果不是王元姬的懇求和司馬攸的心慈手軟,司馬炎是決計活不到現在的。
所以一提及此事,司馬炎就恨得牙根直咬,這個曹奐,還真是活膩歪了。
司馬炎便問賈充道:“曹操在世之時,曾有云:‘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乎!’果有此事否?”
賈充何等的聰明,一聽司馬炎這話,便知司馬炎有問鼎之心,當即道:“曹操世受漢祿,恐世人議論其篡逆之名,故出此言,明教曹丕為天子也。曹丕也不孚曹操之望,曹操方死,屍骨未寒,曹丕就篡了漢獻帝之位。”
司馬炎以言試之,道:“孤父王比曹操如何?”
賈充道:“曹操雖然功蓋華夏,然天下百姓畏其威而不懷其德。曹丕繼位,差役甚重,民多不堪,後歷四世,皆無能之主也。我宣王、景王、文王,累建大功,西退蜀國兵犯,東平淮南之亂,南征北討,殊功赫赫,魏之江山,若非司馬氏力保之故,早已易手他人,此等功勳,曹操豈可比之。”
司馬炎欣然地道:“那豈不是說,曹丕可以紹漢統,孤亦可紹魏統?”
賈充拜道:“殿下正當法曹丕紹漢故事,重築受禪臺,佈告天下,以即大位。”
司馬炎大喜,次日朝會,帶劍入宮,劍履上殿。
劍履上殿是晉王司馬昭的特權,司馬炎繼承了晉王之位,自然也繼承了這個特權。
曹奐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朝了,甚至從他當上皇帝以後,就從來沒有在皇宮大殿上議過事,今天一早就接到了晉王司馬炎派來的使者通知他上殿議事,曹奐當即就傻了眼。
自從司馬攸進宮威逼討要了那份詔書之後,曹奐的左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心裡總是惶惶張張的,尤其是傳來了司馬攸兵敗司馬炎重掌王位的訊息,曹奐就魂不守舍,惶惶不可終日,當接到司馬炎上朝的通知,曹奐便已然明白,大事去矣,他就連這個傀儡皇帝,都坐到頭了。